謝嬌娘斜靠在沙發上，擺弄著手機用旁邊的藍牙打印機打印東西，陪著樂蕭蕭啃著脆皮柿子看電視。
樂蕭蕭原本對于這種從未吃過的水果嗤之以鼻，嘗了一次竟然驚為天人，時常當做零嘴就啃上一個，還說要帶一些回到涂山去。
電視里正在播新聞，里面著裝端莊的女主持人介紹道：“今早我市郊區一處廢舊工廠發生命案，死者為四名成年男性，疑似互相毆打致死，具體死因警方正在調查。警方在勘察現場時在水泥攪拌機中發現一成年女性尸體，經查證為去年失蹤人口姜某某……”
電視上的畫面非常體貼的打上了馬賽克，但仍然可以從周圍的景物看出命案的血腥。謝嬌娘身為當事人，更是記住當時四個男人纏打在一起瘋狂的撕咬彼此的血肉的場景，然而她卻神情冷漠。
樂蕭蕭道：“謝姐姐，你去看的是不是就是這件事？”
謝嬌娘點點頭：“對，不過是報仇罷了，我也就回來了。”
樂蕭蕭雖然早就被教導過什么因果循環的事情，可是對于仇恨并沒有什么認知，她抽了一口氣道：“太可怕了！”
謝嬌娘想說若是當日陳生將你帶走，必定會在祭壇之上活生生挖下你的心臟安放在子孫偶上用來招魂，不和這般場景一般可怕？奈何這小姑娘看起來千伶百俐的，就是不大諳人間的痛苦，她也不愿意嚇唬到她，輕笑了一下道：“許多鬼魂在這人世間的唯一執念不過如此，我難道還有去普度眾生？殊不知這些眾生里，有著多少恐怖的叫你惡心的面孔！”
樂蕭蕭又啃了一口柿子，拿遙控器關了電視機，探頭看了一眼藍牙打印機打印出來的照片，嘿嘿一笑：“這是你那情郎，是嗎？”
謝嬌娘糾正道：“現在都叫男朋友。”
“好吧，你為什么要把這些照片打出來呢？”樂蕭蕭從善如流道。
謝嬌娘老臉一紅，還有些不好意思：“就快到七夕了，也想送點什么禮物，現在好像這個東西挺火的，比較有心意。”
樂蕭蕭見她一邊打印出來照片一邊往相冊上貼了些什么，又在旁邊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一個可愛的小人形象，笑道：“謝姐姐，你就像我學校里面的同學，給男朋友親手織圍巾。”
謝嬌娘對于這個問題有點動心，但還是道：“我織了，他還會戴上不成？不戴呢，我反而覺得失落，還不如算了。”
正這么說著，樂蕭蕭忽然覺得室溫整個下降了十度，地面上鋪了一層奇怪的泥狀的冰，像是沼澤結冰的模樣。
她一抬頭赫然見屋子背光的角落站了一個垂著頭的長發女人，饒她算是個狐貍精，也不由得嚇了一跳：“謝，謝姐姐，鬼啊啊啊啊！”
謝嬌娘撲哧笑了一下，纖纖手指掩口，徒留一雙水波蕩漾的眼睛橫她嗔怪道：“怎么，難道我就不是鬼了嗎？”
她把小姑娘嚇得白了臉，這才對那女子招手道：“寒衣，怎么不過來？”
那女子方才抬起頭露出一張青白面孔，然而她的尸身已經被從水泥之中剝離出來，所以她的真正容貌也得以重見天日。這個容貌文弱如街邊一顆纖弱蘭花的姑娘，細眉淡目，連唇色都是淡淡的，若叫人看上一眼便會覺得心神安寧美好。
她一定是個乖乖女，說話也細聲細氣，叫人夸獎不已，是個閨秀模樣。
也不知死時多痛苦，才會讓這樣的女子恨得不肯入輪回，親眼見著那四個男人以一種慘絕人寰的方式死去才會覺得快慰。
法律，是凡人在世必須遵守的守則。
鬼魂，講究的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寒衣也是她隨口杜撰的名字，真名早已在痛苦中淹沒在水泥之中。她才做鬼不久，不能在陽光下久待，就算聽見她叫了自己也是猶豫的看了一眼陽光，隨后在手中幻化出一把黑傘打開舉在頭頂方才放心的往謝嬌娘那邊挪了兩步道：“嬌主，抱歉嚇到了貴客。”
謝嬌娘擺手道：“屋里面的陽光還好些，我拉下窗簾免得你打傘。”
她轉過頭看了一眼還戰戰兢兢的樂蕭蕭，抿嘴笑道：“作業做完了沒，還不上樓做作業，小心樂遙回來教訓你！”
樂蕭蕭得了話，噼里啪啦往樓上跑，跑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還有半個柿子扔在茶幾上沒有吃，剛想掉頭回去拿著，一回頭就看見兩個美貌女鬼齊刷刷的在烏漆嘛黑的屋子里抬頭看見自己，一瞬間就連柿子也忘了，急匆匆的沖上了樓。
謝嬌娘這才請寒衣坐下，溫聲道：“你白天出來到底損傷修為，怎么忽然過來了？”
寒衣垂下眼眸道：“我看著我的身體被一群警察帶走了，那幾個男人也被帶走了，最后我竟然還要跟他們躺在一起！”
謝嬌娘見她執念深重，免不得開導幾句：“如今你已經報了仇，就該認真做鬼，那些身前事都不必著惱。那日你也親眼所見他們死得何其痛苦悔恨，一直在懇求你的原諒，悔過當日的過錯……”
“呵，”寒衣譏諷道：“嬌主怎么會不明白，他們只是不想死而已。”
謝嬌娘探口氣：“這人世間許多事，外人一張嘴，一閉一張就是一段道理，可是真正要從這過去里走出來的是你自己。你會度過漫長的時間，難道只靠著恨意嗎？”
寒衣瞥了一眼謝嬌娘：“你不懂。”
謝嬌娘笑笑沒有說話，轉而問道：“警察調查的怎么樣了？”
寒衣好奇的拿了一片切好的脆皮柿子咬了一口，只吃到一口蠟燭味，皺著眉頭吐在了紙巾上扔進垃圾桶道：“調查來調查去，還不是說這些人自相殘殺而死，究其原因也只是疑似殺害了我而已。沒有證據，什么都是空談。這件事情很快就會結案了，我的身體會被我的家人帶回去安葬。”
謝嬌娘還挺羨慕的：“入土為安，對你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