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送來的姬家府上釀的薄荷桑椹酒,深紫紅色的液體傾倒在白玉酒杯中,獨孤寐聲音很清淡很優雅地說:“昨日里,見著梵娘子,想起每年姬家都會向皜曜宮獻上薄荷桑椹酒為禮,孤想著梵娘子經過昨夜心驚懼怕,該是飲些家酒壓壓驚,便差人連夜從皜曜宮中取來酒壇,今日借花獻佛請姑娘壓驚?!?p> “謝……殿下……”姬梵顫抖著手指接過酒,眼觀鼻,鼻觀心的低眸啜飲著。
她前世傾盡一生不顧一切地愛過這個男人,但她跟這個男人前一世見過的面十個指頭都可以數得過來,除了那軍帳中酒醉情靡之夜,兩人甚至沒有對話過幾句,更不用說此時此刻這樣被獨孤寐溫言細語相待了……可他是這樣溫柔和煦地說話,她背脊上的神經卻越是發涼,甚至有一種緊繃到抽痛的感覺。
其實,前世里獨孤寐在不殺人的時候,一貫是如此云淡風清,無塵若仙的,人們和他說話的時候,甚至可以感覺到有幽然心怡的芬芳香氣在空氣中飄蕩,讓人如沐春風不知不覺放下心防……可惜當他揮下殺戮之血刃時,常常卻是在對面之人根本反應不過來的時候。而當人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腳下卻是己血流成河……
“梵娘子總在身瑟手抖,是否寒風露重,心生寒意?”獨孤寐的聲音很是溫和,卻讓她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她按住自己發抖的手,笑得有些僵硬,輕輕地說:“不,不是的。”
“或是孤丑惡如魔,讓女郎懼怕如斯?”他的聲音染著淡淡的笑意,像是在說一個笑話,可這個笑話卻讓姬梵根本笑不出來。
誰都知道,獨孤寐俊美如仙,可誰都不知道,在姬梵的眼中,他就是如惡魔一般可怕,而獨孤寐,一語中的地說出了她深藏在心中的秘密。
姬梵閉上眼,不敢讓任何情緒外泄,只是低低地說:“臣女不敢,臣女自幼膽小怕生,在殿下面前失禮了……”
獨孤寐輕笑出聲,聲音悅耳好聽,“如此膽小么,怕是姬家嫡女中,你分外獨特招長輩憐愛吧……”
姬梵身體一抖,苦笑著低下頭說:“殿下說笑,姬家嫡女中,姬梵是最不出眾的?!?p> “哦,是么……孤卻以為,梵娘子昨夜臨危不亂,巧用謀略,實際上出色至極啊……”
姬梵腦子轟鳴一聲,一片空白,這一語雙關的話,委實誅心狠辣,打得她猝不及防,張口結舌。
她甚至不知道獨孤寐說她出色指的是昨夜她的哪一個動作,是她的借自制之藥迷倒十幾個追徒,還是昨夜騙過獨孤寐,救下暗衛十一,更甚者,他知道了她送給十一的布條上寫著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沒有輕易接口,半閉著眼睫,心中默念:不會的,不會的,他應該沒有抓到證據的……口中說道:“殿下謬贊。”
風吹起車簾,獨孤寐的烏黑長發迎風飛舞,衣袂翻飛,紅袍雪肌,盈輝奪目如畫中仙人,剛才還坐在車廂軟座正中間的他,一下坐到了姬梵的身邊,清沁芬香的香薰恍然飄進了她的鼻子,引起她一陣神?!∏傻南掳捅惠p輕挑起,細小的白臉刷地一下沒有了血色,在他手指尖變得驚懼賅然……
獨孤寐淺笑,可笑意卻未過眼睛,他淡淡地說:“梵娘子再低著眼不敢看孤,孤怕是要懷疑自己莫不是曾經傷害過你而不自知了,還記得,我第一次與你談話嗎……”
她當然記得,四年前,他問她:“你……見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