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過？”申偉疑惑問道。

　　“我沒見過他們怎么對大姐，但是我見過他們怎么對婷婷，你沒見過？”申瑤反問道。

　　婷婷是他們的外甥女，今年還不到三歲。出月子之后申敏要下地干活，婷婷大多時候都是交給婷婷奶奶照顧，這老太太重男輕女非常嚴重，對自己孫女一點兒都不好。申瑤記得上輩子申偉曾在家叨咕過他出去趕大集看到婷婷奶奶在大街上打婷婷，所以才有此一問。

　　果然，申偉不說話了。

　　那老太太對孫女那么不好，對兒媳婦能好到哪里去。

　　申瑤怕他想的不夠深，繼續說道：“這次大姐生個兒子還好，要是又生個閨女，還不知道他們要怎么對大姐呢。那老太太心特歪，說不定連超生罰款都不愿意交直接把小孫女掐死了事呢”。

　　申偉被嚇一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是不是瘋了，誰能干出這種事！”

　　“干不出來？你忘了咱村曹家的事兒了？”申瑤提醒道。

　　曹家的小兒媳婦兒連續生了兩個閨女，第三胎又是個閨女，孩子生出來還沒擦干凈就被她親爸和親奶奶用枕頭捂死扔進村頭的草稞子里。這事兒他們做的并不隱秘，是以村里大人小孩兒都知道。

　　見他把她的話全都聽進去了，她勾勾唇角，拍拍他的肩膀，“申偉，你已經不是小屁孩兒，要有自己的主見，別總是聽爺奶和爸媽的，也別整天想著給我下絆子了，沒意思。好好讀書，以后有出息了給大姐二姐撐腰，她們和爸媽都指望你呢。”

　　“你不用我撐腰？不指望我？”申偉抬頭看著她，十五歲的少年臉上有著執著的嚴肅表情。

　　申瑤對他笑笑，走到門邊，推門出去之前沉聲說道：“你只要不給我添麻煩我就謝天謝地了。”

　　就在剛才，在申偉替她攔住李繼蘭的那一巴掌的時候，她突然覺得自己這個胞弟也不是那么無可救藥。

　　上輩子全家上下都給他灌輸三個姐姐為他付出理所應當的思想，所以他才那么心安理得的享受她們的付出，如果這輩子在他這種思想還沒有根深蒂固的時候就讓他意識到這是不對的，說不定這孩子還能改好。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自己跟申偉的關系親近一些，對自己非常有好處！

　　而這好處，在吃晚飯的時候就顯露出一些來。

　　申井山喝多了酒搖搖晃晃回到家的時候晚飯正好做好。

　　申瑤擺好桌子，四口人圍坐一起吃飯。

　　申井山在外面吃過一頓不大餓，只喝湯，李繼蘭絮絮叨叨的跟他抱怨申敏的婆婆小姑多不是東西，越說越來氣，最后又莫名其妙的把火氣轉到申瑤身上。

　　“活沒干多少飯沒少吃，明天別想在家偷懶，跟我去水田地拔草”，李繼蘭用筷子點著她說道。

　　“我跟你們一塊兒去”，申偉突然開口。

　　申瑤抬頭看他一眼，正好申偉也在看她，那眼神好像在說“不指望我你就沒好果子吃”。

　　申瑤想笑，到底忍住了。

　　李繼蘭變臉非常快，馬上緩下語調對申偉說道：“甸子地太陷，你年紀小還在長身體，去那耙哧都把身體造完了，好好在家待著學習，眼瞅著就要開學了，我和你爸還指望你成咱村第一個大學生呢。”

　　“三姐不長身體？”申偉悶悶問道。

　　李繼蘭被問的啞口無言。

　　申瑤一直憋著笑差點兒憋出內傷。

　　眼瞅著氣氛要僵，適時開口說道：“今天一中給我打電話，說是給我免學費了，開學我跟小偉一塊兒去學校。”

　　申井山、李繼蘭和申偉都看向她，一臉的不可置信。

　　“小偉的學費免不免？”驚訝過后，李繼蘭有些興奮的問道。

　　申瑤搖搖頭，“不免。”

　　“憑啥給你免不給小偉免？你給學校打一個電話，讓學校把免學費的名額給小偉，這一年的學費可不老少，省下來給你買身兒衣裳”，李繼蘭理所當然的說道。

　　所以，她好不容易爭取來的讀書的機會就只值一身幾十塊錢的衣裳，多可笑。

　　李繼蘭沒讀過書不認字兒，可算盤打的極好，只可惜申瑤再不是前一世那個聽話順從沒有主見的小姑娘，當即便拒絕道：“不行，這學費只能免我的。要是小偉也考全鄉第一，不用我讓，這機會就是他的。”

　　這話主要還是說給申偉聽的。

　　想要什么，就自己去努力爭取，總是想著別人讓算什么。她就是要告訴申偉，很多東西是讓不了的。

　　申偉一張臉紅了白，白了又紅，在李繼蘭說出更可笑的話之前開口說道：“誰用你讓了。初中我那是沒好好學，我要是好好學你能考過我？”

　　申瑤笑笑，沒回答他這個幼稚的問題。

　　李繼蘭沒省下兒子的學費心有不甘，眼珠子轱轆一轉又想到一個問題，“學費免了，吃飯住校啥的給免不？”

　　“這些都不免”，申瑤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便道：“你們不想給我就自己想辦法，反正這個學我是一定要上的。村里地比咱家多的兩口人也能侍弄過來，我不幫忙也不會減產，就是多辛苦你跟我爸了。”

　　“你有什么辦法？”李繼蘭不樂意的說道：“還不是得我和你爸地里刨錢供你讀書。一個丫頭片子，過兩年就嫁人了，上學有什么用。”

　　“我能想辦法讓學校給我免學費，肯定就有辦法賺生活費”，申瑤辯道：“丫頭片子上學有沒有用那不得上過才知道。”

　　“你……”李繼蘭被她氣的差點兒摔碗。

　　申瑤不管她，繼續悶頭吃飯。嘴上勝這一波，心里著實痛快。

　　李繼蘭和申井山都不相信學校免學費這事兒是她爭取來的，不過申偉是相信的。

　　飯后他拿著本書假裝來問題，猶猶豫豫半天才問出口，“你是怎么辦到的？學費這事兒。”

　　“我跟一中的副校長說家里要花錢供沒考上來的弟弟沒錢供我，但我還想上學，希望學校能給我賒學費”，申瑤據實已告。

　　申偉狐疑的看著她，顯然不相信事情這么簡單。

　　申瑤輕笑，“一開始我也沒想到事情會這么簡單，還打算打持久戰呢。以前之所以會覺得這是不可能的，大概是因為沒有誰真的嘗試過，真的嘗試過后會發現其實很簡單。很多事情都是這個道理。”

　　說完話轉頭看申偉，發現這小子正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