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工部尚書汪家科正準備回房休息。
他今天叫來了自己最近剛剛娶進門的一個妾,雖然表面上風風光光,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妾其實是青樓出身。此風塵女子有一張絕色京城的臉龐,再加上婀娜的身段與雪白的肌膚,又會撫琴跳舞,讓便裝前去的風雪樓尋樂的汪家科念念不忘。
在一次云雨過后,他對這個女子說道,“我已經快五十歲了,如果人生只剩下一個遺憾,那就是沒能永遠的擁有你”,雖身在青樓見過無數的風流客,但該女子唯獨對這句話感動萬分,再加上汪家科氣度不凡不像是一般人,于是答應了汪家科自此從良嫁給了他。
此時床上的佳人千嬌百媚風情萬種,一件矮矮的肚兜已快遮不住自己胸前與雙腿間的春光。汪家科只覺得渾身燥熱春火沖頂,寬衣解帶欲一泄自己難耐的欲火,卻在這時,被下人敲響了房門。
“什么事!”,汪家科的語氣非常不好,一團干柴撩起的大火就這么硬生生的挨了盆冷水。
“老爺,有貴客前來”
“什么貴客!告訴他我已睡下,一概不見!”
“老爺,您還是出來見下吧”,下人的聲音聽起來很為難,“來者是李郎中,他說有要事稟報”
李憲是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在工部中主要負責管理河道溝渠水利相關的事情,此人不是汪家科的心腹,卻也是個極其會諂媚溜須的人,面對自己的上級凡事分寸都拿捏的非常精準,汪家科就是因為想到了這一點才意識到如果不是真的有非常要緊的事情李憲是萬不會如此失禮的,因此他無奈的隨便批了件衣服,用眼神告訴床上略顯失望的美妾稍后再戰,心中生出一股子壓抑不住的怨氣。
汪家科氣沖沖的奔著前堂而去,衣服只胡亂的穿上了兩個袖子,衣襟衣帶錯亂不堪,衣角也隨風飄揚沒有系好,他吹胡子瞪眼,恨不得目光所到之處都付之一炬的樣子看起來非常嚇人。迎面撞見的家丁婢女看他這個樣子都盡可能的繞開走,身后追著那個剛剛前來通報的下人,一個勁老爺老爺的叫著,提醒他衣服沒穿好。
汪家科怒氣沖沖的走進前堂,李憲已等候多時,看見自己的領導這個形象的走進來內心微微吃驚,心想自己這個時候前來叨擾確實欠妥,但思來想去還是有前來回稟的必要。
汪家科盯著李憲,弄得李憲一陣心虛,一陣子眼神咒罵后,他冷哼了一聲在正椅上坐定,端起婢女剛剛端上來的茶開始抿,邊抿邊問,
“什么事非要這個時候來說啊,明日宮里說不行嗎?”
李憲跪地作揖,“大人,微臣此時前來確實非常失禮,但思來想去此事確實必須向您匯報,恐非同小可啊”
“哼,是嗎?”,汪家科的言語之間寫滿了不屑,“什么事啊”
李憲正色滿臉,“大人,剛剛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邱震曾經到微臣的府上,詢問護城河河道的走向和與城外溝渠的貫通情況”
一口茶水正要咽下卻被這句話嗆在了嗓子眼里,引得汪家科一陣咳嗦,李憲見狀趕忙起身上前給自己的尚書大人拍背噓寒。汪家科的反應與他預料的無二,看來今夜前來打擾的罪名可以稍稍降低了。
汪家科生平最怕的兩件事就是徐成祖發火和錦衣衛上門,雖然不是上自己的府邸但此事勢必已經和工部扯上了關系,他內心的怒火被一掃空,忘記了寢房內百媚千嬌的美妾,取而代之的是正在心底里開始發芽滋生的恐懼。
“錦衣衛??他們打聽這個事情干什么??”,汪家科放下茶碗,那隨手一的扔險些將茶碗摔碎在桌子上。
“小人也不知道,不過您想想,兩天前也就是正月十七,皇上在朝堂之上……”
李憲后面的話沒有飄進汪家科的耳朵,他的思緒已經順著前面那句正月十七飛走了,兩天前皇帝因為花燈夜殺人案撤換大理寺卿的事情仿佛歷歷在目,據他所知花燈夜殺人案就發生在護城河畔,而且死者和幾個兇手都跳進了護城河,今晚又有錦衣衛上門詢問護城河的事情,莫不是皇帝要錦衣衛開始查此案了???
汪家科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若是配合錦衣衛將此案查明告破,那自己就有一分功勞,雖然他已官至武英殿大學士太子少傅加工部尚書,但功勞誰也不會嫌多,在皇帝眼里成了紅人也方便自己日后撈錢。但此事他總是隱隱覺得不對勁,似乎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簡單,不知為何那日在朝堂上聽到此案的部分細節在心里就感覺此事與徐成祖有關,也許是花燈夜殺人案兇手太過大膽而除了徐成祖沒人敢指使?也許是徐揚一貫陰險毒辣而此事像極了他的風格?汪家科不知道也不敢繼續想下去,但至少想到徐成祖讓他已經沒有了敢獨斷此事的勇氣。
李憲說完看到自己的領導開始愣神,知道這是他在想事情了,但此時說話也不是轉身離去也不是,只好一動不動的站著以免打斷了他的思緒。
思考良久,汪家科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這突然的反應給李憲嚇了一跳。
“此事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現在先回去吧”,李憲寬了寬心,看到今晚來一趟不僅沒有來錯反而還立了功,于是抱拳告退。
看著李憲的身影消失在大門處,汪家科回身對身后的下人說,“快,更衣備轎,我要去一趟徐成祖大人的府上”
“護城河并非死河,它南接通惠河,如此由江南漕運北上的糧草等都可直接運到城外,而北部有一條地下河將水引出,保障護城河水的環流以及避免通惠河洪澇引起的連鎖反應”
“哦??護城河的河水在城北由一條地下河引出?”
“正是,李憲說當年永赫帝撥款修筑護城河前特地叮囑工部于城南北門外十里處各修建了一個地下水道,供人定期清理進入護城河和由護城河帶出的雜物,若此時我們去城北十里處的地下水道,也許可從河道中攔截的鐵柵中有所發現”
“那還等什么”,說著陸云浩看看身后同樣坐在馬背上的邱震,“我們這就去一探究竟吧”
說完,兩人抽打馬匹,一溜煙的向北而去。
繞過京北的高山,看著黑不見頂有一座孤零零的道觀卻沒有一絲人煙氣息的山頂陸云浩若有所思,對著北城門看守亮出令人人色變的錦衣衛腰牌,不到一刻的時間他們就到達了城北地下水路的入口。
深夜,陸云浩和邱震在城北十里的地下水道鐵柵中打撈起五具尸體,尸體經水浸泡已開始腐敗,其中四人身著一身漆黑的夜行衣,一人身穿的衣服破爛不堪,像個乞丐。
陸云浩讓邱震將火把湊近,不顧地下水路中冬天依然叢生的老鼠,臨時開始做尸檢。
衣服破爛不堪的人背后有一道令人發指的刀傷,幾乎貫穿了整個后背,刀傷豁口周圍的皮膚隱隱的發紫,看起來致傷的兵器上有毒,雙目已經渾濁不清但依然圓睜,能看出他死前遭受的巨大痛苦。尸體的腿部還有老傷,但非利刃所致,看起來像是被尖利的石頭磕碰造成的。四個身穿夜行衣的人臉已變成黑色,明顯在投水自盡前已吃下了毒藥。
陸云浩將他的衣服褪下,先在衣服中搜索了一遍,沒有找到任何物品。
雖然外衣破破爛爛,但他的內襯依然完好,這內襯是朝廷當年發給全國五品以上官員的,布料由江南織布局統一紡織,陸云浩本人也有一件,借著邱震打的火把,在內襯上看到了用紅線繡著兩個字:趙真。
翻看尸體全身,似乎再沒有其他的外傷了,除了傷口外陸云浩在尸體的后背右肩側還找到了一個銅錢大小的胎記。
“是趙真,吏部記載的天下官員資料中曾經寫過,趙真身長約五尺五寸,方臉八字胡,右后背有胎記,這幾個特征可以確認他的身份”
“如此說來,那晚的被害人是開封知府趙大人,那……”
“是的”,陸云浩接過了邱震沒說完的話,“安公公很可能還活著”
說著,陸云浩站了起來,“通知白八郎火速派人來將尸體運走,命錦衣衛仵作連夜檢驗尸體,我要知道他身上胸口區域的傷是什么時候留下的,致傷武器上是什么毒,還有這四個兇手,分明是在跳河之前就已經服下了毒藥,是何時服下,又是什么毒藥,明日百官早朝前我要知道結論”
“是”,邱震恭恭敬敬的從命
“還有,告訴白八郎,派人打撈一下這里”,說著他指著地下水路中河道上攔著的那扇鐵柵欄,“好好看下,幾個尸體身上是否有遺失物品流入河中,是否能找到一些關鍵證據”
“最后,通知無面衛鄭戟,讓他派人日夜監視汪家科、徐成祖和徐揚的府邸,必要時刻可以滲透進去打聽消息”
“怎么?”,邱震有些許的意外,“大人你懷疑是徐氏父子安排的此事?”
“是的”,陸云浩轉過身來,眼中已經有了肅殺之氣,在火把的照耀下愈發的猛烈,“此事若說京城內誰有這個膽子,怕是只有徐氏父子了,再加上他們借花燈夜為借口調防三大營等種種行為,現在有必要去聽聽他們關起門來說的話了”
“下官明白,這就去安排”
陸云浩起身向外走,內心卻一直在思索一個問題,“碑圖會不會在安公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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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萬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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