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希堡,城頭碉堡上飄揚的鳶尾花旗已經被取下,不知道扔到了哪個角落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在晚風中獵獵作響的紅色巨龍旗。
夜色深沉,莊戶人家舍不得也點不起蠟燭,鄰近城堡的村莊早已經陷入了寂靜的沉眠,只是偶爾傳出一兩聲狗吠,很快又被夜風吹散,而此時的城堡中卻是燈火通明,一派歡興鼓舞的氛圍。
經過一場激戰的士兵們卸下了甲胄,在草地上、花園里席地而坐,享用著從城堡地窖中取出來的酒水,那是凱希家族的珍藏,如果不是慷慨大方的公爵,或許這些士兵一輩子也沒有機會嘗上一口。當然,這樣的酒水不多,每人一杯而已,而普通的麥芽酒卻是敞開了供應,好讓這些剛從戰場上死里逃生的士兵暢飲。
士兵們在一個個旺盛燃燒的篝火堆邊圍坐,火焰舔舐著焦香四溢的烤肉,油脂從烤架上滴下,落在柴火上,滋滋作響。一把鋒利的短刀插在篝火架上,任何人想要吃肉,可以自己上前割取。士兵們一個個吃得滿嘴流油,渾不在意地用衣袖擦了擦嘴上和手上的油漬,舉起木杯,暢飲甘冽清香的麥芽酒。
一個放下鋤頭不久年輕人正向自己的同袍吹噓自己如何英勇作戰,奮力殺敵,卻被隊友嘲笑,說他在上戰場的時候瑟瑟發抖,連武器都差點拿不穩當。
被揭了短的年輕人惱羞成怒,漲紅了臉反駁,兩人對罵著,扭打在一起,其他人笑罵著,就著烤肉和美酒,對兩人的打架技術進行品評。扭打一陣,兩人意識到自己被其他人看了笑話,在隊長出面阻止的時候就坡下驢,悻悻地住了手,在起哄聲中并肩坐下,結成了同盟的兩人對其他人一陣嘲諷。多日緊繃的神經在這樣歡快的氣氛中漸漸放松下來。
這些人都是原來叛軍,被公爵收編之后,參加了白天抵抗埃里克侯爵入侵的戰斗,為了表彰他們在戰斗中的英勇表現,公爵宣布對他們之前的反叛行為既往不咎,并且會對他們在白天的戰斗中立下的功勛進行賞賜。其中相當一部分人,將會被公爵招募,帶著他們的家人一起,離開凱希領,去往布萊迪堡,成為布萊迪堡的職業士兵,繼續為公爵效命。
另一邊,幾位貴族手下的士兵一樣在慶祝勝利,氣氛卻遠沒有這邊這么熱烈。他們聽說,公爵已經將這一次作戰的賞賜交給了幾位貴族,現在卻沒有半點動靜,看起來,戰利品已經流進了領主們的腰包,他們得到的希望很渺茫了,尤其是那些被臨時征召來的農兵,仗一打完,他們就會被解散回家,剩下的事情,和他們就沒有什么關系了。
打生打死,僥幸留了一條命,卻輪不上什么好處,一個個心有不甘,卻又不敢去找自己的領主討要,只能用羨慕的眼光看著那些原來的叛軍,并且在心里暗暗咒罵自己黑心貪婪的領主。
點滿蠟燭的城堡大廳里,氣氛一樣熱烈。軍官、騎士、貴族濟濟一堂,上百人將這個不算小的大廳擠得滿滿當當,侍從們來來往往,為勝利者添酒端肉,忙得不亦樂乎。他們原本是為凱希家族服務的仆人,今天早上,吉羅德騎士在公爵的指派下,帶領一隊士兵占領了凱希堡,這些來不及跑的仆人就被留了下來。
凱里伯爵坐在了長桌的第一位,僅次于公爵的主座的位置。侍者將他手中的銀杯添滿了殷紅的酒液,他舉起杯,向眾人說道:“各位,讓我們共同舉杯,再次為屠龍公爵的勇武和功勛干杯!”熱烈喧鬧的氛圍讓他不得不將自己的聲音提到了最大,才能讓大家聽清楚他說的話。
“敬公爵!”在他的帶領下,人們面對主座上的年輕公爵齊齊舉杯,歡呼聲在空闊的大廳里回蕩。
公爵接受了大家的祝酒,一飲而盡之后,他再次將手中的銀杯斟滿,對眾人說道:“感謝各位,如果沒有在座各位的鼎力支持,勝利不會來得這么容易!這一杯,敬勝利!敬在座的各位!”
他年輕俊朗的臉上掛著開朗的笑容,原本因為臉上的傷疤帶來的冷峻感也少了幾分。第一次出征,不僅成功平息了叛亂,還得了六艘最新式的戰船,俘虜了三千多甲胄齊全的法奧尤姆士兵,這一次可謂是大獲全勝,獲得了這樣的戰績,威廉當然很高興。
“敬勝利!”人們拍打著長桌,再次歡呼起來。
觥籌交錯間,大廳內的氣氛更加熱烈起來。人們享用著美味佳肴,與身邊的同僚好友碰杯暢飲,不時在某個人的帶領下齊聲向公爵祝酒。
凱里伯爵和坐在自己下首的海軍司令考伯特示意,兩人碰了下杯,喝了一口酒之后,伯爵詢問道:“考伯特司令,你們怎么會突然出現呢?”
即便是在這樣的晚宴上,考伯特司令官依然用粗大的木杯喝著自己最喜歡的麥芽酒。指揮海軍俘虜了六艘新式風帆船的他十分興奮得意,聽到伯爵的疑問,他擦掉了胡須上沾染的泡沫,笑著解釋道:“只是湊巧而已。我和迪倫帶領海軍進行例行的沿島巡邏,正好在海上發現了埃里克的船隊,所以才悄悄地跟在了他們的后面,想要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么,沒想到正好撞破了他們想要染指布萊迪島的陰謀?!?p> “是嗎?”凱里伯爵當然不愿意相信世上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埃里克船隊航線一定是十分隱秘的,而在浩瀚渺遠的大海上,兩只船隊正好相遇的幾率無疑十分渺茫。
司令官品味著口中麥芽酒的余味,笑瞇瞇地回道:“當然,這一次可真是十分幸運,看來我回去之后有必要到教堂去一趟,感謝光明之主的眷顧?!闭f完,司令官轉過頭,與自己的副手拼起了酒。
迪倫副司令在登舷戰受了一點傷,左臂上還纏著白布,他卻毫不在意,爽快地應下了考伯特的挑戰,很快,坐在他們對面的外務主管阿爾文也加入了進來。
凱里伯爵不太相信司令官的說法,聯想到公爵今天急急趕往海邊的行為,他更愿意相信公爵早就從某些方面發現了埃里克侯爵勾結班森,入侵布萊迪島的陰謀,因此將計就計,一戰將他的陰謀粉碎,并讓他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伯爵轉過頭,看到公爵正在與赫爾曼騎士商量著整編士兵,押送俘虜的事情。感受到了伯爵的注視,威廉向他舉起了酒杯,兩人互相示意,喝下了杯中的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