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林朗。”宋悠來時，第一句開場白就讓林朗有些呆。

　　他想，“為什么對我道歉，不是我錯估敵人實力了嗎？”

　　但還沒等他把這話問出來，宋悠就緊接著道，“兩個月前，我什么都沒說清楚就單方面決定分手，對不起。”

　　林朗笑容微滯，片刻后他微微垂下頭，招呼道，“來，坐這里，你有腿傷。”

　　宋悠依言坐了過去，抿緊了唇，指甲因為用力而全都顯出白色來，林朗一只手輕輕覆了上去，低聲道，“別這么用力。”

　　宋悠忐忑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以說嗎？”

　　林朗點頭，“可以。”

　　宋悠眼中有一點潮濕，她道，“你還愿意聽我說嗎？”

　　林朗溫聲道，“愿意。無論多久我都愿意。”

　　宋悠輕吸了一口氣，把自己心里想的安靜地敘說出來，林朗始終認真地聽著，眼里閃爍著宋悠從未見過的光。

　　只是，宋悠總覺得，林朗和兩個月前不一樣了。

　　以前的他溫潤如玉，陽光拂風，豐神俊朗的同時又不乏一點狡黠深邃。可是現在他的陽光似乎弱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沉郁濃重的憂傷，像一首無時無刻不在播放的背景音樂，曲作家是巴赫風格的林朗。

　　在她離開他的那兩個月，究竟發生了什么？為什么他身上有著這樣濃厚的悲傷？

　　宋悠講述完了一切，深吸一口氣，接著道，“我那天把你的羽毛球拍送回去了……你最近在忙什么，在那邊我找你你都不在，韓如雪還說你出國了……可是怎么可能呢？我覺醒旅行者的當天還碰到你了啊。”

　　她說著，眼圈有些發紅，林朗的一顆心卻直直墜入了漆黑的谷底，萬劫不復。

　　林朗心道，“因為我死了。”

　　林朗放在地上的手指悄無聲息地蜷了起來，指甲因為用力而被地上的石子沙礫劃出了血。

　　完了，林朗，你犯下了多大的罪過。

　　你怎么早沒想到她根本不知道你已經出車禍死了呢？

　　第一次錯誤，是渾渾噩噩在校園里迎著她而去，然后讓她誤以為我還是真實。

　　第二次錯誤，是在這個世界看到哭泣的她，我又一次沒控制住自己，上前擁抱了她。

　　我知道我已經是個死人，但既然在這個世界我可以觸碰到她，已經沖動過一次了，那么繼續茍延殘喘下去也沒什么不可以。

　　可是現在，她并不知道我死了，這一切的溫情繾綣深愛依戀，都建立在了一個不存在的前提下。

　　難道要我告訴她，我已經死了？

　　不，這太殘忍了。

　　太殘忍了……

　　宋悠小心翼翼地去看他，低聲詢問道，“林朗……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不鬧了，也不作了。”

　　“還能給我一個講和的機會嗎？”

　　林朗將覆在她手上的自己的手拿了下來，側過了頭，側臉顯得有些說不出的冷淡，半邊臉埋藏在了陰影里。

　　然后，林朗聽到了自己近乎無情的聲音，他原本一輩子都想不到自己會說出這么傷人的話，不過好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的這一輩子已經結束了。

　　他道，“不能。我只是試探你一下，誰知道你居然還真會動心？成年人了，別這么幼稚了吧。”

　　宋悠輕聲道，“你說的試探，是指一年以前，還是來這里之后？”

　　林朗沒有轉過頭去看她，只是輕輕地嗤笑一聲，“當然都是。怎么，你每一次都當真了？”

　　宋悠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林朗，最后一次機會，我給你說出你的心結的機會。我討厭你自己來承擔，討厭你瞞著我，你知道的。我想和你一起承擔，我現在的能力應該夠了。”

　　林朗這次回過了頭，他對宋悠緩緩揚起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微笑，溫聲道，“什么都沒有，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宋悠，“好。”

　　她沒有停頓，沒有遲疑，只是在說完好之后又回身定定看了林朗一眼。

　　只要一點也好，只要我能從你眼里看出一點掙扎，一點哀傷……

　　但沒有，林朗的瞳孔干凈清透，什么都沒有，只有嘲諷。

　　宋悠轉身跳下臺階，對不遠處的晁星肅道，“星。”

　　晁星肅一步跨過來扶住了她，道，“怎……”

　　宋悠低聲打斷了她，道，“跟我回去。”

　　晁星肅還沒反應過來，一股令人窒息的狂暴氣流就猛地盤旋起來，把兩人裹在了正中宋悠低垂著頭，晁星肅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也沒感受到多重的精神威壓，只好暗暗地祈禱她情緒還是穩定的。

　　待那陣旋風消失，兩人已經回到那個世界以后，林朗才動了。

　　他輕輕地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然后緊緊揪住了自己的左邊胸口，喘了一口氣，像是行將溺死的人。

　　這一顆因世界赦免而又活動了一次的心臟……還是讓它就這樣靜默下去吧。

　　宋悠，我如何不愛你……

　　又如何能愛你？

　　你可以誤會我，討厭我，惡心我，甚至恨我……

　　可你，獨獨不能愛我。

　　宋悠對晁星肅一個字也沒有解釋，只語氣平板地道，“我有件事要做，星，你先忙你的，我會再聯系你。”

　　晁星肅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宋悠安撫道，“真沒事，放心吧。”

　　晁星肅盯緊了她的眼睛，道，“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訴我，我和你一起。”

　　宋悠很輕快地笑了一下，再次道，“嗯，放心。”

　　而到了后來，晁星肅無數次后悔自己沒有更堅決一些，沒有把她強行留下。

　　然而沒有誰有后悔藥可吃。

　　宋悠找了間咖啡屋坐下來，拿出手機，赫然發現了玉京簫發來的一打消息。

　　“可能是李元芳張飛強拆流！”

　　“中期最強勢，抑制李元芳發育，你們打野位是誰？”

　　“……”

　　諸如此類，條分縷析，詳盡地告訴了她安全隱患和應對戰術，并且提出了相當有用的建議。

　　可惜宋悠如今的心思已經不在那里了，她盯著屏幕，微微瞇起了眼睛。

　　玉京簫這一大段指導意見是一句一句發的，總合起來差不多得有上百字。可是從第一條消息記錄算起，他發了這么多才用了不到一分鐘。

　　這個人，居然會在聊天這種事上爆手速。

　　她單手撐著下巴，發消息道，“你的地理資料也在T市，飄忽不定隨心所欲，認真起來就像變了一個人……”

　　“這風格太讓人覺得熟悉了，你真像我認識的那個人。”

　　“大膽猜測一下，李衍，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