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如雪在大事上，永遠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滿臉都在含蓄地表明“我早有準備”。

　　可現在，她看向宋悠的眼神有些閃動，似乎十分在意她的答案，也十分擔心她的答案。

　　于是宋悠決定認真應對。

　　宋悠收斂起表情，想了一下，慎重道，“我沒有。”

　　韓如雪立刻移開了目光，似乎有些后悔，猶豫道，“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

　　宋悠道，“哈哈哈我知道啊你都那樣保護我了……”

　　“但是，”韓如雪忽然輕聲打斷她，垂下了睫毛。

　　“但是，有時候，問題真的會出在最熟悉的人身上。”

　　她說這話似乎觸動了某個回憶，指尖睫毛都在輕微地顫抖。宋悠輕輕把手覆上去，溫聲道，“雪姐姐。”

　　韓如雪猛然抬頭。

　　宋悠祥林嫂似的，絮絮叨叨地一邊拍著她的手背一邊道，“你看，我莫名其妙地就成了最搶手的旅行者，然后是你告訴我我的身份，是你保護我的安全，我不小心穿走了你還帶火鍋回來給我吃……你知道我的！誰給吃的我就跟誰走，吃貨一個……”

　　她說到這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韓如雪的臉色，放心地揚唇一笑，“咱倆一個宿舍兩年了，這期間你去過我家，和我睡在一張床上，吃過我家我媽和我合作做的飯，雖然不太好吃吧，但不止我，我爸媽都把你當成一家人了。”

　　宋悠輕聲道，“我祖宗八代的歷史你都快了如指掌了，你了解我的一切，你這么理性，你一定清楚我沒有背叛你的理由。”

　　“放心地信任我吧，我永遠不會背叛你。”

　　韓如雪怔怔地看著她，似乎被這一席真情流露的話打得暈頭轉向，一時間竟流露出幾分茫然。好半天她才回過神來，有些匆忙地抬起手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道，“呃……”

　　宋悠忽然臉色通紅，啪地捂住了臉。

　　韓如雪臉上終于帶了一點笑意，她道，“是有點矯情。”

　　宋悠，“啊啊啊啊啊――”

　　宋悠捂著臉慘叫，韓如雪忽然伸開雙臂從前面抱住了她。

　　韓如雪靠近宋悠的耳垂，低聲道，“謝了。”

　　宋悠愣愣地從指縫里看著她抱了自己一下又離開，耳根竟然有些泛紅。她剛想笑話她，又發現韓如雪的眼圈也有些泛紅。

　　宋悠，“……”

　　她暗暗地壓下了自己調笑的心思。

　　韓如雪為何突然如此？

　　導火索自然是那顆不見了的彈殼，但深層原因還是她遮遮掩掩的過去的那個不愉快的回憶。

　　誰與她相識相知，肝膽相照，誰又毫不猶豫地背叛了她，讓她現在還難以回憶，時時陣痛？

　　宋悠聽說過有的子彈上面是有特制的花紋標識的，用以標明制作方和規格。那么彈殼消失的原因就很容易就能想出來了，這個彈殼很顯眼。

　　宋悠并非軍火愛好者，這人專為殺自己而來，不可能對自己一點了解都沒有。他特意撿走彈殼，只可能是那子彈上有十分明顯的，外行人看見也一眼就能認出來的鮮明特征。

　　宋悠慢悠悠地道，“唔，雪，你確定都找過了，沒找到彈殼？”

　　“就差把你的床掀飛到窗外去了。”韓如雪道。

　　宋悠道，“我當時嚇傻到直接穿走，只聽見了彈殼落地的聲音。應該是那個狙擊手過來拿走的。對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道，“雪，我在那邊碰見了林朗你敢信？”

　　韓如雪悚然一驚，“誰？林朗？你那個前男友？”

　　韓如雪身在學生會，任職文藝部部長，而林朗是學生會主席。韓如雪道，“他也是旅行者？他怎么會……”

　　宋悠道，“我……我還嚇了一跳來著。對了！”

　　她忽然來了精神，跳起來道，“安琪拉替我傳過話了，我知道他的性格，聽我說別過來他反而一定會過來的。我去找他一趟。”

　　“等等！”韓如雪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找他干嘛？你倆不是分手了嗎？”

　　“……”宋悠被這一句話死死噎住，那幾分雀躍的心情被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她平生第一次開始思索當初提分手是不是個錯誤的決定，囁嚅了半天也沒有個所以然，“……同為旅行者的交流不行嗎？”

　　韓如雪卻比她冷靜得多，“你既然知道同為旅行者還要扎堆？回頭被人家一窩端嗎？”

　　宋悠終于想到了辦法，“我給他打個電話總可以吧，我也得問問那邊那個世界的事情……”

　　“你的能力只會越來越成熟，越以后意外穿越的情形會越少。”韓如雪認真地盯住了宋悠的眼睛，“你確認還要回去嗎？”

　　宋悠愣住了。

　　她并非沒有想過這件事，不如說一開始穿到程咬金那里去的時候她就開始思考怎樣擺脫這個體質擺脫那個游戲世界，說處心積慮也不為過。

　　轉折發生在上次。

　　傲嬌教科書的大小姐，比游戲里帥得更有沖擊力的李白，溫文端莊卻偶爾毒舌的虞姬姐姐，愛惡作劇卻真心保護著她的安琪拉。這一切那么真實，觸手可及的全是溫暖。

　　……還有，那天的林朗。

　　最無助的時候聽到了他的聲音，像風吹過花海，像游魚穿過海洋。陽光透過密林一縷一縷照進來，一瞬間整個世界光芒燦爛。

　　我和他在那里重逢，像是冥冥之中的某種緣線。

　　能這樣輕易就割舍嗎？

　　宋悠低聲道，“會回去。”

　　“理由呢？”

　　“……”

　　韓如雪本以為她不會回答，卻見她的臉漸漸泛起粉紅色，有些不好意思，但十分堅定。

　　“我想見他，這就夠了。”

　　韓如雪蹙眉，“你……還喜歡他？”

　　宋悠又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輕而又輕地一聲，“嗯，可能吧。”

　　韓如雪兩條眉糾結得難舍難分，“你最近沒跟他聯系過吧。”

　　宋悠道，“怎么你也問我這個問題？李衍那天也問我來著，我那會還剛見過他呢。”

　　韓如雪咬了咬牙，道，“我聽學生會說的，他們全家要移民英國了……”

　　韓如雪頓了頓，小心翼翼地接出了下半句，“……和他的未婚妻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