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不相信什么愛的人幸福自己就滿足這種話,更做不到你那樣的無私。楚暮,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傻子,怎么會有人甘心放棄自己愛的人,”說著她自嘲的一笑,接著說:“從一定意義上來說,阿秋是造成這種局面的始作俑者,我知道你恨他,正因為如此,我才更放心。”
“愛生恨簡單,但恨生愛卻很難。”
她又拿出了一根煙,點燃,但沒有抽,只是默默的看著那煙燃出的煙霧,我看著她,她看著煙。
凌春抬眼看了我一下,她的瞳孔并不很黑,帶著些金棕色,濃妝下有些異域美人的感覺。她彈了彈煙灰,修長的手指上是血色的寇丹,麗的驚人。
“我和阿秋算是青梅竹馬,我從小的夢想就是和他并肩。他喜歡建筑,我就改我的專業,大學和他一起上,連他回國都和他一起,他不喜歡煙味,我從來都不讓他知道我愛抽煙,甚至戒了它。我這一生所有的隨波逐流都是為了他,所有的不堅定也是為了他。我想總有一天,他能看得見我。我媽媽是這么跟我說的,可我爸爸說過一句話,”凌春停了停,接著說:“他說,‘阿春,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堅持都會有結果’。”
“不是有句話嗎,‘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她問我:“你相信嗎?”
我搖搖頭。
“念念不忘,只不過是自己執念在回響,放別人走,落得清閑。”
“阿秋,阿秋。”她低聲念著,不似平日里做作的撒嬌,卻是纏綿入骨,我從未聽過她這么叫晏靜秋,一時有些呆了。
她看著我,忽然笑出聲來,她說:“喂,你給點反應好不好,我可是你情敵啊,我正在覬覦你的老公哎,你怎么不生氣啊。”
我仔細的看著她,她目光堅定,黑發紅唇,指尖裊裊香煙,在略顯昏暗的燈光下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這個女孩,用了整個青春去愛一個人,她勇敢,也堅持,她比我更執拗,她值得這世上所有最好的。這么驕傲的一個女子,她肯去妥協,也肯去追求,我遠不及她。愛一個人是沒錯的,現在有的人把愛情當借口,有的人把愛情當籌碼,唯有她,是把愛情當愛情。即使她有過傷害我的想法,但在我最艱難的時候,幫我的是她,扶起我的是他,守護我的也是她,遇見顧茗城給我時間的是她,訣別顧茗城讓我清醒的也是她。
她是我的運氣,是我在最昏暗走廊的光。
阿蝶離開后,她代替她做我的朋友。甚至她不加掩飾的野心,都比別人來的直白可愛。
“我給你表白好不好?”我半開玩笑的說:“晏靜秋喜歡我,如果你跟我在一起,不就間接擁有他了嗎?”
她也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忽然很認真地說:“那可不行,我不舍得讓阿秋難過。”然后她警告的看了我一眼:“你也不能,明白不?阿秋的心意很珍貴,你一定要捧在手里,像我一樣,”她忽然想起什么的笑了笑,有些欣慰:“但你現在也舍不得傷害他,對不對?”
我張了張嘴,無力反駁。
我們兩都笑了,可我們的眼睛慢慢變得深邃起來。
“小賤人,”她說:“我也沒求過你什么,這么長時間了,我為你做的我都攢起來,不夠的以后我補給你,想在這里跟你預支個大的,行不行呢?”
我點點頭。
“你啊,”她眨眨眼,眼睛異常明亮:“以后好好和阿秋在一起,聽見沒有?”
“你——為什么不讓我離開他呢?”只要你這么說,我真的愿意走。
她站起身,掐滅了煙。
“阿秋最喜歡你,你不要辜負他。”
“我從小的夢想就是讓阿秋開心,他性格冷淡,又孤獨,連笑都很少。但是他看見你,眼睛都是亮的。我一直陪著他,只是想等他放棄,或者你回應。今天以后,也算完成了我的心愿。”
“我要出國了,去做我喜歡的事,近幾年不會回來的。”
“我知道你現在喜歡他,這很好,我沒辦法祝福你們,但我可以祝福你,也真心祝福他。我愛他,但我也想你過的好。楚暮,你失去過很多,我希望你從此幸福。”
“我喜歡看電影,卻不信圓滿的結局,”她看著我,像是想深深記住我:“但我希望你們能圓滿。阿秋等了你這么久,你終于也能喜歡他,我很開心。”
“我不想要你送我,所以我也不會告訴你我是幾點的航班。楚暮,再見。”
“我還是挺幸福的,等了這么多年,終于看到我愛的人笑了,雖然這不是因為我,嗯,有點遺憾。”
她臨走的時候經過我身邊,輕輕的抱了我一下。我一動不動,甚至不敢回頭看她,坐在桌子前,盯著她那杯沒喝完咖啡杯上鮮紅的唇印。
“楚暮,我有些理解你當時離開顧茗城的心情了。”
我的嗓子像被塞住了水泥,疼痛,卻沙啞的說不出話來。我聽著她高跟鞋離開的聲音,一下一下,就像踩在我心上。
這種感覺,就像當年我聽到顧茗城結婚,發瘋一樣穿著睡衣跑到酒店門口,正巧看見阿蝶巧笑倩兮的從彩車下來,我知道我要失去兩個最重要的人的心情。那次我暈倒在馬路上,可這次,我什么都不能做。
我的眼前有點模糊。
本來守得云開,可她卻要離開。我的故事注定不會圓滿。
窗外傳來她車引擎的聲音,我捂住眼睛。
服務生一直沒有過來,我守著一杯涼透的咖啡賴了一個下午。他們打烊的時候,有一個女生慢慢走過來。
終于有人過來了。我坐著已經失去了所有站起來的力氣。
“楚暮小姐,”她說:“單已經買了,我過來是要問您,天黑了,您的手機響了一個下午,您要回家嗎?”
我點點頭,正要起身,她從兜里掏出一個東西,小心翼翼的放在我手心。
“這是凌小姐交代留給您的,”她說:“她說這是給您的禮物。”
那是她的那輛車,我曾經很喜歡那個顏色,她也曾說如果我能考上駕照,她就送我一輛新的。
但這輛是限量色,是她最愛的車。
我的眼淚砸在鑰匙上。這傻子,我不會開車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