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文防線這個名字聽起來是個防御的工事,似乎和小鎮這種人類的聚集地沒有一個金幣的關系。可這道精靈建立的防線隨著時間的流逝變成名勝之地已是不爭的事實,如今的阿拉德大陸精靈已然近乎絕跡,可以說除了這里,阿拉德大陸上很難找到精靈曾生活過的痕跡。
到了正午時分,毒辣的陽光讓走出鐵匠鋪的林納斯心煩意亂。他叼著煙踱了好幾步,再三思考后還是轉身掀開簾子走了進去,雖然鐵匠鋪屋內的溫度比外面更高,尤其是鍛造爐跟前的空氣已被熱浪灼得扭曲,但也比陽光直射來得要痛快多。
林納斯心里不知道詛咒了多少遍鬼天氣,他本意是出來消消熱氣,沒想到屋子外更加讓他狂躁,無奈之下他只好繼續陪著那逐漸升溫的爐子,不過進屋之前他向西側帶著希冀的目光深深望了一眼——
那里的樟樹高達百年樹齡,枝葉繁茂樹蔭濃密,再加上艾爾文防線本就人煙稀少,說是一大團化不開的濃綠也不為過。而那里也是賽麗亞和云天的目的地,賽麗亞的樹屋可是艾爾文防線赫赫有名的建筑。
此時此刻,艾爾文防線,賽麗亞的樹屋。
這里不同于林納斯鐵匠鋪的石屋,隨著兩人的越走越近,即使是秋日正午那令人煩躁的感覺也不知不覺地退了。
艾爾文防線石板地中本就有冒出頭的絨絨青草,不過都是蔫頭耷腦的讓人看了提不起勁來,離賽麗亞的樹屋越近,這種情況就越發得到了改善。
云天走進了賽麗亞的院子,這里的石板停了,他進來的一瞬間甚至用袖子擦了擦眼,懷疑自己走進了一片原始森林,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地方。
大片的草地雖然有部分泛黃,但絲毫不影響它們所散發出來的生機,就是飄落到地上的幾片葉子,都是隨風搖曳晃晃悠悠地悠閑飄落,看不出一點衰敗的味道。
他抬頭,發現刺眼的陽光已經減弱了不少,那是那些周圍種植樟樹的緣故。繁密分叉的枝干在上方拼接成了一片天然的屏障,正上方是空的,大把的陽光可以從那個口子稀松地透下來,院內陽光正好,多增少減的陽光正好灑落在院子中央的那株百年紅杉上。
“賽麗亞……這,這就是你家?”云天指著那個斜半截的紅杉樹干,一臉不可思議的問道。
不過云天驚訝之余很快就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沉積在他體內氣旋處的幽藍色念氣忽然動了,直奔他識海。他仔細打量整座庭院的目光忽然一滯,一種恍惚感突然襲來,雖然只是感覺瞬間眩暈了一下,就是睜眼閉眼的功夫,他的眼內不再是簡簡單單的景致這樣了。
賽麗亞沒有注意到云天的異常,而是伸手五指并攏在那株斷了的紅杉樹上摁了一下,然后拉開把手做了個邀請的動作,見云天待在原地沒有邁開腳步,回答道:“對啊,這就是我家,怎么了?”
云天依然是站在原地沒有動,他用一種饒為認真地語氣說道:“賽麗亞,我感覺我的病情可能加重了。”
“什么?怎么回事?”賽麗亞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反問道。她的樹屋周圍不僅有索西亞布置的高級魔法陣,更是整個艾爾文防線天地元氣與精靈氣息最濃厚的地方。這里的每一株不起眼的花草都有凝神安魂的效果,無論是什么樣的病人來到這里都會心曠神怡,雖然也不是什么樣的人有資格進來,可總不會加重病情啊!
“我看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說賽麗亞你家的這道門。”云天用手指了指,賽麗亞回頭望去,沒看出什么所以然來只好回頭盯著他,“那道門剛才我一看是一道正常的木門,可我剛才又一看,它突然變成了一道幽藍色的旋渦。”
他的語氣有著太多的不確定,字里行間也似乎斟酌著,賽麗亞先是一驚,然后忍不住地笑了。
這有什么好笑的么?難道是我出現的幻覺太離譜了?
所幸賽麗亞照顧云天的感受,斂了斂鬢角散落的銀發,很快為他解答道:“什么你的病情加重了,你看到的是魔法陣‘幽藍的旋渦’,功效是不被允許的人不能走進這間屋子,不過是個普通的精靈魔法罷了,你怎么會感覺自己的病情加重了啊……”
這魔法說著普通,但是在如今的阿拉德大陸上能布置出來的只有一個半人而已。月光酒館的老板娘精靈索西亞算一個,另外半個則是被認為精靈轉生的少女賽麗亞,前者通曉的精靈魔法可以準確無誤地施展,而后者因為識海中的魔法軌跡問題只通曉原理。
“這原來是魔法啊,我不是不知道么……”云天知道自己又搞了一個大烏龍,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正當云天羞愧再三之際,賽麗亞出奇的沒有打擊諷刺他,反而用贊賞的語氣說道:“云天,你的眼力可以啊,這是隱性魔法陣,就連林納斯大叔都看不到的,你一個初境的冒險家能發現這些東西,真是了不得啊!”
云天心里有點不好受,雖說被人夸贊是種很難得的享受,但他還是習慣賽麗亞那種與他針鋒相對的嘲諷。就好似你不得不去一家店買三枚金幣的一個面包果腹,結果他就賣你三枚金幣別人都是一枚金幣,突然有一天他白送了你一個價值二十金幣的至尊蛋糕,云天心里甚至有一種惶恐的感覺。
不過沒到他那種有些自我變態的情緒醞釀發散開來,進去樹屋內部放眼四周的他內心又被一種叫做震驚的情緒充滿。愣了好一會兒,他那有些發干的喉嚨才吐出這么幾個字,語氣里帶著絲絲羨慕和幽幽的嫉妒:“賽麗亞,你這是別有洞天啊……”
賽麗亞輕笑著拍了他一下,云天感覺有一股暖流進入到了他身體里,暖洋洋的好舒服。但給云天的感覺卻和那道“幽藍的旋渦”很像,他不解的問:“賽麗亞你對我做什么了?”
“誰稀罕對你做什么,只不過是給你留下了一點精靈族的氣息,有了精靈族的氣息,‘幽藍的旋渦’就認定你是被認可之人,就不會把你拒之門外了。”
“哦。”云天似呆頭鵝一樣點了點頭,沒有放在心上。可他不知道,賽麗亞今日近乎無意之舉,會在不久后救他一命。
進到屋內,可看到巨大的樹干從地板貫入,經房間透出房頂。半邊泛黃的枝條搭在杉樹內部的框架上,分支且纖細的枝條在斷處上空淺淺地織了一層防護,窗外陽光細碎且斑駁,透過一道透明的魔法陣把陽光分散在整個屋子,使其完全不用擔心采光的問題。
賽麗亞的這間樹屋用如果用一個詞語來形容,“自然”是最合適不過的。雖然艾爾文防線這個小鎮整體給人一種靜謐的氛圍,可沒有任何一間古樸的木屋有著這般的返璞歸真,細細嗅去,由多塊木板拼接卻很難找到縫隙的地板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云天你隨便坐,我去給你泡一杯茶。”
賽麗亞進門后有一股子說不出來的高興,她似乎很喜歡屋子內的某種氣息,云天清楚地察覺到走進這間屋子的她和在鐵匠鋪的她有什么不同——這里的她更散漫歡快一點,沒有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反而更像一個鄰家少女。
去泡茶的賽麗亞進屋后在她鋪的那張紅紫色地毯上換了一雙拖鞋,她扶著門口那節凸出來的綠色藤蔓稍稍躬腰的樣子很認真也很可愛,那雙紅棕色的高腳鹿皮靴整齊地碼在一旁,然后直奔屋內右手樓梯旁的那張柜子的二層抽屜,開始做泡茶的準備。
而云天卻是尷尬地站在門口,整個人處于進退兩難地糾結狀態。
他不知道該不該脫下自己的鞋子,到不是他的這雙褐色牛皮短靴很臟。他醒來之后就是這身打扮,后來他從林納斯大叔口中旁敲側擊出來這身行頭還是蠻不錯的,不過作為主人的賽麗亞都換上了一雙居家鞋,他也不好意思直直地走進去。
“嗯?你怎么還站在問口?進來啊?”拿出裝滿茶葉的鐵罐,賽麗亞下一步準備是燒些熱水,結果回頭發現云天仍站在那里而不是坐在椅子上,不由好奇的問了一句。不過她馬上就發現了其中的關節,歉意地微笑道:“哎呀,冒險家,我這里不是常有人來的,沒有男款的居家鞋,你直接進來就行。”
得到主人的應允,云天這才從那種糾結的狀態解脫,坐在了一張看起來很普通的椅子上。他還是有些拘謹,人來到一個陌生而又特殊的環境總歸有些害怕和緊張,何況他那種能看到魔法陣的特殊狀態已然褪去,那道‘幽藍的旋渦’與普通木門并無兩樣,他生怕這張椅子也是鐫刻某種高級魔法陣的特殊貨色。
燒些熱水明顯需要一點功夫,賽麗亞樹屋內左手邊那株垂下來的藤蔓遮住大門的屋子是廚房,賽麗亞推門進去大概片刻后出來了。云天有些遺憾,沒能看到那間神秘的廚房是什么樣子,不過賽麗亞從廚房出來之后直接登上木制樓梯去了二樓,拿出兩本書交給了云天,并用眼神示意他翻閱。
很難想象這個樹屋還分上下兩層,上層空間大概比下層稍小一點,環狀的空間密密麻麻擺放著許多書架,這下云天知道賽麗亞淵博的知識是從何而來了,這里的書籍藏量估計能被稱作“艾爾文防線藏書館”。
“這兩本書分別是《罪惡的延伸》和《念氣初境小考》,黑色封皮的那本是《罪惡的延伸》,里面記載了從阿拉德歷158年到阿拉德歷928年偽裝者所做的一切惡行,都是教團內記載的史實;藍色封皮那本是虛祖氣功師初境修習的一些技能和修行梗概。”賽麗亞指著云天接過手的《罪惡的延伸》時語氣沉重,面容上常掛著的笑意已被嚴肅取代,生怕他不注重這些。而到了藍色那本,反而放松了語氣,顯得有些不在意。
云天點頭表示記在了心里,兩本加起來一拳后的古籍就這樣被他抱在懷里,他用指腹撫摸著《罪惡的延伸》上的黑色封皮,似乎是想把深紅色色的阿拉德字跡印在心里。直到他摸到了書名下方的金色十字彩繪,腦海里突然閃過那天夢境看到的教堂,用疑問的語氣說道:“雷米迪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