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支火把連成一線沖進重重黑霧。大石上的火焰很快縮小成一顆黯淡的星子，大霧彌寨，全部道路都成了盤陀迷宮，霧中不斷有鬼影魅形跳出來圍追堵截，但一近身便被火把驅退。火焰在大霧中驅鬼開道，在每個岔路指引我們，亡魂坐在靈牌頭上，霧再大、迷宮再曲折也蒙騙不過亡人的眼睛。我們跟隨那些活路標一路猛沖，沿途闖進村民家里奪走供桌上的靈牌摘掉它們蒙面的白布。溫泉驅遣活人，我們卻召喚亡魂，五個人，加上一支不斷擴張的亡魂的隊伍便成為一股溫泉無法阻擋的力量。我們不多工夫便闖出了迷霧重圍的村子。

　　我們果然又到了神水河邊。

　　河邊沒有霧，村里的霧氣剛剛到進村路口為止。從路口的寨神廟，到河岸石棧橋周圍一帶地方，連同一部分很寬闊的河面上的景物都可看見。我們放下奪來的靈牌，舉著火把，一邊喘息，一邊警惕的觀察周圍。我們仍在大霧里面，仍被它牢牢包圍著，我們只是鉆進了大霧臟腑之中被誰掏空的一個缺洞。人站在布滿卵石的河邊地上，隱然感覺到一股厚重的氣息在四周和頭頂緩慢的繞流著，而霧氣則在那層看不見的氣流外面裊繞翻騰，似因它阻擋而不能進入缺洞里來。

　　這股氣息是從哪里來的？我一眼看見寨神廟，亂石叢包圍的小小廟宇之中攤著那一堆神像的碎塊，從它們身上似乎有氣流上升，使得后墻上的“偃武修文”四個字不斷抖晃。

　　難道氣息是從寨神廟里發出來的嗎？

　　“快來看，河上有洞！”

　　三哥他們突然有了新發現，我循聲望去，河上真有洞！就在那堵連天霧墻之底緊貼水面的地方，彼此相隔五十步的距離，不知是被鬼斧抑或神工在柔軟的霧氣上開鑿出了兩個一模一樣的洞穴：渾圓有如橋拱，邊緣上白氣吐繞，深不見底。兩個洞，象是嵌在一張蒼白人臉上的兩只沒有眼球的眼眶，隔著空闊、冷寂、儼如冰封的河面，森森然和我們對視著。

　　“是溫泉變的魔術嗎？”舒薇對昨夜云洞追月的天象記憶猶新。

　　我注視著那兩個孿生兄弟般的圓洞，忽然覺得它們很象一對圓圓的槍眼。

　　“不，是雅溫變的魔術，”我揚了揚手里燃燒的靈牌，“還有他們。他們引我們來河邊，正是為的這兩個洞。火木還原，五行隔絕已失其二，溫泉再不可能徹底包圍上寨。霧墻被火和木燒破，鉆通了。假如我沒有猜錯，兩個洞中至少有一個是通向下寨那邊的。”

　　我此時已相信雅溫是神，把一切奇觀都歸屬這位神的旨劃。我的整個思想脫胎換骨的改變了。

　　我甚至覺得是雅溫把她的靈魂轉移到了我身上，我正在扮演著丫妹的角色，我在替她活著，替她傳話，替她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