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伙人全向西廂房涌去,我走在頭里,擋在舒薇之前,以免她被某種可能發生的不幸狀況突然驚嚇,壓抑住心跳,猛的把門推開。
陳新果然在里面!他仰面朝天,全身衣褲齊整,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被子滑落到地板;雙目緊閉,一動不動,鼾聲如雷。
那樣一副事后追想多少滑稽的情景,當時在我卻只感到形容不出的詭異:他居然在睡覺!這一夜,圍繞他,和他身邊的人發生了多少事,我們離開他的時候,他被一群瘋人圍困,穿著鬼怪的行頭神色凄慘跪在場壩上聽天任命,而當我們在墳地里心驚膽戰度過一夜,又走過那么難走的山路冒險回村搶救他時,他卻毫發無損的躺在領頭捉拿他的村長家床上呼呼大睡,睡得那么香甜。
我簡直有一刻認為睡在床上的不是陳新,只是一具被換掉了靈魂的軀殼而已。
我上去搖醒他。這費了一點功夫。他哼哼唧唧的醒來,睜眼看見一屋子的人,顯得十分詫異。
“你們,你們都起了?我,我也起了。”他撐著床沿搖搖晃晃坐起來,一開口竟噴出一股酒氣,再看他眼神迷糊,面色潮紅中間雜蒼白,明顯一副夜醉未醒的懶怠相。
“你喝酒了?”舒薇皺起眉頭。
“啊,你們沒喝嗎?昨晚我上岸以后,等三哥過去接你們,這邊忽然鉆出來兩個穿得很齊整的小丫頭,捧著酒壇和碗,上來朝我敬酒……”
穿得很齊整的小丫頭?敬酒?我問三哥可曾看見,三哥搖頭:“啥子小丫頭,鬼都沒得一個!要有我還不早告訴你噻。”
“啊呀,頭好暈,”陳新摸著額頭繼續說,“起先我不肯喝的……她們說她們在等旅行團的客人,喝酒是客人進村必須的儀式。我心想莫非旅行團真的到了?又想這布依族鎮山村怎么也學起紅楓湖苗寨的風俗來了,架不住她們粘纏,勉強只得喝了一口。
“我的酒量你知道的,可不曉得為什么,大概是太累了,才喝了這一口,我就頭暈,身子綿軟起來。她們又要我跟她們走,說旅行團都在場壩上集中,正在舉行篝火晚會。我說我不是旅行團的,我還有朋友要等,可她們不依,說會有別的姐妹招呼我的朋友,然后一邊一個架起我就往村里走。也不知怎么搞的,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我掙扎不過,糊里胡涂就跟她們走了。”
原來陳新是這樣失蹤的。不用說了,酒里一定做了手腳。
“你怎么能隨便亂喝來歷不明的酒呢!”舒薇氣乎乎的說:“你明明知道上寨不對勁兒,深更半夜,兩個女孩單獨守在河邊等旅行團,你就不覺得奇怪嗎?丟下我們自個兒跟人走了,你知不知道我們……”
“我不過稍微喝醉了一點,并沒有發生什么不好的后果嘛,你們不也都平安過來了嗎?篝火晚會的時候你們呆在哪里啊,一直沒找見你們……”陳新突然頓住,眼睛定在舒薇身上,上上下下掃視她一周:“你,你身上怎么這么臟啊,從哪弄來的泥巴?還劃破了,還出血了!”
當他發現我們四個人都是一般逃難的模樣時,他真正的驚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