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他回自己的行星了
接下來這幾天,徐安歌已經無心學習了,每天起床就往醫院跑,很多不點名的課就干脆不去了。白天,她就坐在小皮球的病床旁看著他,同時不斷地刷新著尋人網頁上有沒有新的消息。
小皮球已經幾乎沒有什么力氣,他面色蒼白,不斷冒著虛汗。大多數時間都在睡覺,即便是清醒時也幾乎不說話,只是對徐安歌笑,這個笑讓徐安歌心如刀絞。過去活潑的小皮球,已經徹底消失了。
這就像是一場戰役。徐安歌拼命想要在小皮球生命的最后關頭找到他的親生父母,但戰爭很殘酷,誰都不能提前知曉答案。
病重患者最后的時間一般不會再考慮無菌的環境,大都是讓親戚朋友挨個進來做最后的道別。
但小皮球身邊除了徐安歌和顧佑榮,就沒有別人再來。只有偶爾一兩個護士姐姐不舍的進來坐會,摸摸他。小皮球都只是在笑著望著進來探望他的人們。在生死面前,他像個長者。坐在病床上,安詳,恬靜,每個進來看他的人都被感動地熱淚盈眶。
顧佑榮拿了把椅子坐在小皮球旁邊,把小皮球的小手攥在手里,又放到嘴邊親了親:“皮球,皮球。”
顧佑榮溫柔地低聲喚著他的名字,不斷地抹去小皮球額頭滲出的汗水。他的背影很寬闊,卻寫滿了無奈。
徐安歌坐在床的另一頭,忍不住哭了出來。小皮球轉過頭,虛弱地伸出小手想要去擦拭她的眼淚:“不哭不哭,姐姐乖。”小皮球又對著徐安歌笑,露出白白的牙齒,但他的牙齦已經有很多出血點,看著讓人更加心疼。
“安歌姐姐,記得海豚要給爸爸媽媽。”小皮球本來是笑著說這話的,但卻忽然哭了起來,越哭越大聲,怎么也止不住。
“媽媽,媽媽。”
小皮球號啕大哭。他終于還是從“長者”做回了小孩。
徐安歌緊緊抱著他,讓他趴在自己肩膀上哭。
“我好想爸爸媽媽。我好想……好痛,打針好痛,流血好痛……”小皮球哭個不停,把徐安歌的心揪成一團。她強忍著淚水。
顧佑榮在一旁皺緊了眉頭,眼眶也不自覺濕潤了。他擔心小皮球過度激動,但他沒辦法去安慰他,他慌張到手腳無措,只能在一旁踱來踱去。
徐安歌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顧佑榮,以前的顧佑榮,面對所有的事都是處變不驚的。
別說是她沒見過,就連顧佑榮他自己也沒有見過。
很久很久以后,徐安歌回憶這件事,她總結:不管他顧佑榮性子有多不羈,但他會是一個好父親。
哭累了。小皮球停了下來,這次痛哭費盡了他的力氣,他很快又睡著了。但睡著的小皮球卻還時不時發出痛苦的低哼,兩只小手在床單上亂抓。
“徐安歌,你先回去吧。”顧佑榮看了看她,“我看著他,你今晚手機盡量……別關機。”
顧佑榮低下了頭,兩人都沉默了。
徐安歌像一副空洞的軀體游蕩回了學校,回了宿舍,忘了洗漱就躺在自己的床上,閉上眼睛卻始終睡不著。
她心里莫名堵得慌,耳機里隨機播放的歌擾得她更心煩意亂。但她不敢暫停音樂,不敢讓世界陷入寂靜。
過了很久很久,徐安歌電話響起。下意識看了時間:凌晨2點15分。
“來醫院吧,我叫人去接你。”對面是顧佑榮的聲音,他停了一下,語氣帶著哭腔:“他……回去了。”
他回去了。他回自己的小行星了。
……
徐安歌起了身,沖出宿舍,心里被揪得生疼,卻難受到哭都哭不出。
她翻了墻出去,這是她第一次翻墻,平時她看著尖的東西就難受,但這次尖銳鋒利的鐵刺也沒有嚇到她。
宿舍門口,一輛黑色的車停在黑暗里。徐安歌上了車,視線模糊了。
“節哀,徐小姐。”司機安慰她,但她卻沒有回復。
此時她一句話也不想說,卻被“節哀”兩個字狠狠地扎了一下。她想見到小皮球,她真的很想很想他,可是,她一點也不想見到那個需要她“節哀”的小皮球。如果是那樣,她寧愿不要見他。
小王子在臨走前說:我會住在其中一顆星星上面,在某一顆星星上面微笑,每當夜晚你仰望星空的時候,就會像是看到了所有的星星都在微笑一般。
徐安歌抬頭看天空,城市的燈光都滅了,此刻星空很亮。
星星在笑。
一到醫院,車沒停穩徐安歌就沖進醫院,爬樓,到那一層她已經熟悉得不能的科室。
咳嗽聲,呼吸聲,還有推床摩擦地板的聲音:一堆人在搶救剛剛送進來,生命垂危的病人。
徐安歌跑著從一間一間病房穿過去,到了那個亮著光的小小病房。門口圍著一群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好像接小皮球回去的天使。
天使們為她讓了道,徐安歌卻呆在門口不敢進去,她急促的呼吸著,手扶在門框上。
她還是看見了。
小皮球安靜地躺在床上,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像睡著了。
顧佑榮坐在一旁握著他的手,低著頭看不見表情。
床頭系著海豚氫氣球,氣已經放了一多半,癟癟的懸在那里。
徐安歌徹底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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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島果果西啊
配合著《送別》這首歌看這一章真的可以哭到暈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