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塵露其實不想說，因為這已經是過去了很久的事情了，就連他自己，也是不知道該怎么辦。

　　看到林霜醉，還在看著他，這次，他好像不能再含糊過去了，只道：“行了，你別這樣看著我好嗎？又不是什么難言之隱，或是見不得人的東西。”

　　“你說。”

　　“我認識邇雅，是在一百多年前。”

　　“那你我豈不是還沒有認識？”林霜醉認識方塵露，也有近百年了，要是這樣說，那秦邇雅和方塵露，豈不是在一百多年前就認識了。

　　“嗯，很久以前了，在那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愛上一個凡人，可能是一個人活太久，有些迷茫和獨孤吧。”

　　“所以你就愛上了她？在荷塘邊。”林霜醉問，“還有你剛來豐延的時候，怎么突然就暈倒了？”

　　“因為邇雅，也是因為……因為瘟疫，才走的。”方塵露說著，居然開始哭了起來。

　　“當邇雅離世的時候，我發現我自己失去了以往的冷靜，心里漏了半拍，空了大半，眼淚不斷地流出來，還是無法釋放心中的痛苦。

　　假如換了是她，一定也會跟自己一樣難過吧。

　　如果她有來生，我定不能讓她這般痛苦。

　　我向天帝請了命，成為了為三界傳遞消息的信使，記錄著三界事情，其實只是為了可以名正言順地往來三界。

　　為了她，我一定要找出，不讓她痛苦的辦法。”方塵露開始止不住眼淚，他用衣袖剛擦干，就又有淚水從眼里流出來，完全止不住。

　　“所以，這就是你要把自己，搞成這副人模鬼樣的理由？”

　　“我沒有，我只是用我千年的修為，換來了一些東西。是關于她的。”方塵露滿臉的淚痕，只是換來的東西，讓我一提起她，我的情感，就會變得無比的敏感，抑制眼淚的神經，也會變得萬分的脆弱。”

　　“你到底，換了什么？”林霜醉看著面前這個人人，已是萬念俱灰，看到她，自己好像也被人戳到了痛處。

　　如果不是因為‘追憶’，他自身的共情能力，一點都不強，包括現在，方塵露哭成這個樣子，他還是沒有辦法感同身受。

　　其實不是不懂，他只是在逃避，以為自己是仙，看淡了世態炎涼，不會食人間煙火，強迫自己不能有七情六欲。

　　因為這樣，時霽才會因為他，而莫名地受這么多苦。

　　然而，時霽才是他最大的私欲。因為這份私欲，他背棄了對她娘的承諾。

　　“青鸞，你不要這樣，控制好你的情緒啊，你這樣會入魔的。”

　　然而方塵露根本不聽他勸說，只是自顧自地不斷消沉。

　　“青鸞！方塵露！你……”林霜醉從來沒有，窺看過方塵露的記憶，但是現在唯一能把方塵露從悲傷中拉出來的，只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可是方塵露此時的自我意識實在是太強了，連林霜醉的意識，也被卷入方塵露的腦海里。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陰熾盛。

　　生老病死，但凡是個人都逃不過的，可是后面的，說不準是能避過的。

　　當時，她就在我懷里，漸漸沒有了呼吸，但是她說過下輩子，她還有愿望，那她一定還會回來，我四處到訪，希望能找到能夠讓一人，不會痛苦的辦法。

　　我走遍的人間，大部分都是充斥著欲望的。我以為，他們只要得到了想要的，就不會再有欲望了。

　　有人為權，我到了皇宮，就算是貴為皇上，九五之尊，卻還是因為想要更強，而去侵略別的國家。有人為財，明明已是富甲一方，卻還是每天為了生意日夜奔波勞碌，為了換來更多的錢財。有人為名，從少年到年老，大半生都無法考取功名，一輩子都斷送在科舉考試中，徒勞無功。

　　這些在我們看來，都是那般的荒誕，可這些，都是凡人的欲望，最正常不過。

　　我看到了人間的太多，在人間，估計是找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然后，我就回到了天界，在天界閑游，聽說山海閣，是天界最清靜的地方。

　　沒想到，居然去第一次，就看到了遺世獨立的你。”

　　“我當時還以為，是誰會突然來我山海閣，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這就是我接觸你的理由，你給我的感覺，真的和別人不一樣。心里也在想，說不定，我想找的答案，就能從你身上得出來。

　　后來的事，你也知道了。我跟你一起暢游人間的山水，知道你是天帝的好友，沒想到你，居然愿意一直守在山海閣，明明天帝給了你更好的位置，而你卻要一直在山海閣。

　　后來跟你這么一過，就又過去了三十多年啊。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因為我要出去完成一個，時間非常久的任務，才兩年時間，再出現在山海閣前的我，居然看到你和時霽。

　　在閣前，她那份童稚之心，是最純粹地。

　　因為她還不懂，每個人生來，都是天性純良的。那一瞬間，我好像知道了。如果人們生來，不懂這后四苦，就不會難過吧。

　　沒想到，還真是因為你，我才找到了答案呢。

　　所以我在這任務開始前，我去找了冥府的輪轉王，我求他，由我替邇雅承受這四苦，讓她一世安樂，即使見過生老病死，也求她不會因為這而難過，失落，還有痛苦。”

　　“原來如此。”

　　林霜醉看方塵露為了秦邇雅的種種，他以為，只有自己癡情而已，沒想到方塵露也是這般，說是更甚也不為過。

　　林霜醉總算從方塵露的意識里逃出來了，以后都不敢對仙用‘追憶’了，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意識被操控是這么難受的。

　　不過林霜醉還是感慨，方塵露居然也是個癡情種，和他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看著還掛著淚痕的方塵露，希望他說完這一切，心里面會好受一點吧。

　　這樣緩了很久，大概一個多時辰吧。

　　方塵露醒過來，回想起自己剛剛，好像是因為說秦邇雅的事，把林霜醉帶到了自己的意識里，他不會是用‘追憶’，把自己的記憶都看光了吧。

　　越想越覺得難堪，這下自己不是什么秘密都沒有了嗎？

　　方塵露臉紅尷尬地問：“喂，你是不是偷看我的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