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寒鴉國這邊的風俗,無論是立冬,冬至,還是過年,都是該吃餃子的。
不過,韓風曉卻改主意了。
原因很簡單。上次吃火鍋,韓風曉只顧看家里倆媳婦打架了,根本什么都沒吃到——開飯前喝的火鍋湯底不算數的!
這一次,韓風曉長了經驗,特意讓老力頭給兩個小姑奶奶單獨備了一桌,而且肉片比他們這邊還好,還多。
韓風曉本來是好心,卻又辦了壞事。
不知羅蘭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莎冬兒手里,只是眼巴巴的看著莎冬兒吃肉,自己只撿白菜葉子吃。
吃到最后,羅蘭實在忍不住了,求著莎冬兒分她兩片打打牙祭。
莎冬兒直截了當的拒絕了,還說她要說話算話!
羅蘭氣鼓鼓的說,“我還說等韓風曉醒了要揍你一頓呢!你這咋就不記得了?”
莎冬兒淡淡說道:“你打不過我……”
羅蘭只得又老老實實的夾起了菜葉子。
同樣在一個時間,同樣是吃火鍋,同樣是三個輔國神修靜候那個未來的輔國大人。
只不過,這一次劉風駿和杜峰沒去擠兌熊威。三個人都跟斗敗了的公雞一樣,大眼瞪小眼的等著。
紅衣老者姍姍來遲。
他這次沒有久坐,只是簡單的問了下高氏原和寒鴉國軍兵準備如何。得到肯定答復后,覆轉乾坤抄起兩壺酒便御風離去。
翌日清晨,第二場冬雪悄然而至。雪依舊很大,而且比上次下的更久。傍晚雪停時,又是滿地皚皚。
韓風曉心情很好,喊著兩個姑娘一起堆雪人。
莎冬兒似乎從來沒這么玩過,開心的不得了。
老力頭和領頭力巴遠遠瞧著,都是會心一笑。
年輕就是好!
一日無事。
翌日更是無事。
第三天依舊平靜的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韓風曉很清楚。
白日晴空留不住,山雨欲來風滿樓!
第四日傍晚,一股子難以言喻的強大壓迫感漫過整座歲染郡城,就連庶人百姓都感覺到胸悶,好似仲夏時的黑云壓城。
韓風曉難得換了身齊正衣服。上身是白布短衫,下穿慘綠敝屣羅裳,腳踏牛筋底快靴。他還儀式性的洗了洗頭發,結果越洗越亂,被風一吹,發頂還掛上了冰霜,升起縷縷白氣。引得羅蘭一陣大笑,說他真像剛出爐的烤白薯。
莎冬兒還是一席黑袍,里面穿著的衣物也是韓風曉給她買的那些普通棉衣。羅蘭則換上了以前一直穿著的紫衣裝?,F在韓風曉眼界開些了,也看得出這身衣服應該是藏有玄機的護體之物。
三人都很鄭重的和力巴行眾人道了別。
老力頭和領頭力巴并不傻,都知有大事要發生,也知道這事是他們幫不了甚至都想不到的“大事”。
老力頭忍著淚水說道:“好!好!你們沒事,就早點回來!”
領頭力巴也說:“韓小子,這里一切都好。你不必分心!去吧!以后想起來,就回來看看!”
三人離開郡守府,也不再掩飾身手神通。莎冬兒踩在韓風曉的影子里,直接沉了下去。韓風曉便已他新習得的乘風之法,飛入半空中。
好在今日西風起,韓風曉只需隨風而行。否則讓他“刨”到城東去,可就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羅蘭被雙臂化翼,本打算直接飛過去的??煽吹巾n風曉這般清閑,干脆趴到了他后背上。反正他會稱重,也累不著。不過在觀感上,卻是極為不雅。
羅蘭不以為意,倒是鬧得韓風曉一個大紅臉。
盡管如此,目送三人離去的力巴們還是贊嘆不已,稱為神君之姿。
他們是真沒見過神君御風遠游,哪個不是飄然自在。哪像韓風曉他們這樣,跟個老鱉托石碑一般。
莎冬兒匿在影子里,表情古怪。
大戰將至,生死未卜。她要是死前就只記得眼前這一幕,似乎有些對不起魔女夜姬的名號了。
莎冬兒沒來由的想到:“要是饒幸沒死,也得讓韓風曉背我一回!怎么的?兩個媳婦就不能一碗水端平!”
小姑娘晃了晃腦袋,馬上關閉黑影世界的天幕,不去看韓風曉他們。她和羅蘭不一樣!她只是個影子。
如影隨形就心滿意足了!
城東山林深處。
那座破敗的院落已經蕩然無存。
這里本就是神尊為神封之地設的障眼法,隨著神尊隕落,力量日漸衰落,終于,今日就連維持虛影的力量都不在了。
原本小院的位置,出現了數十根錯落有致的石柱,上面刻畫的金光咒文悉數泯滅,就連石柱都如同風化多年的砂巖一般,怕是輕輕一碰,就會化為齏粉。
每根石柱上都伸出一條如青壯手臂粗細的鐵索。鎖鏈本是龍筋為芯,玄鐵打造。隨著神封破碎,鐵索也已無法承受所縛之物的磅礴殺氣,此刻已經盡數斷裂。
在整個正式的中央,是一座半人高的小廟,與同鄉野最常見的土地廟無二。不過此時,小廟已經被從中間崩塌開來,如同被一道天雷劈開一般。
不過已經守了多日的中年漢子可是看到清楚。
哪里來的天雷,還不是困在里面的正主實在憋得慌了,放出了一道沖天氣刃。
那座看似為廟,實則是“小周天封神玲瓏殿”的無上至寶,就如被利刃劃過的豆腐一般,碎的沒法再碎了。
那道氣刃氣勢太盛,就算劈開至寶,也不減半分。就連此方天地鎮守千年的中年漢子也不敢去擋。任由它沖上天穹,劃開云海。
中年漢子能做的不過是用本命神通,判了個“云遮月”,擋掉了些許天機罷了。
不過這也只限于郡城的那些凡夫俗子而已。
只要是踏上了神道的修士,就可看得清楚。
中年漢子苦笑不已。
這算是那位女子給整座天下一個下馬威吧!
她是無數罪孽殺戮孕育而生的靈智,是那件斬神之物的本心。
她就是這般性格,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在乎。
云淡風輕的看待世間蒼生。不論是凡人鳥獸,是鬼魅妖蟄,是神君圣人,亦或是天地神道,對于她,皆是無足輕重的存在。
只要她想,都可以殺來試試。
她無悲憫,無喜怒,無情思。
中年漢子有時覺的,只有她才配掌管天地。
畢竟——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可真由得她胡來,這天下還能叫天下嗎?這天下又還能存在嗎?
中年漢子不要的慨嘆一聲,朗聲說道:“神封已碎,你們要應這大勢,盡管出手吧!只要不出這片山林,我概不去管!”
中年漢子的聲音飄飄蕩蕩,傳進每個有心之人的耳朵。傳上那座中土神州正上方三十三從天頂的神庭,也傳入了永夜洲十八層下的酆都。
神封碎了!
它!
現世了!
……
韓風曉和羅蘭停在神封地的正上方。羅蘭已經換了姿勢,和少年手牽手站在一起。心里老大不愿意了!
羅蘭倒是覺得“騎”著韓風曉看熱鬧,即舒服,又有面子。可惜韓風曉誓死不從。
這男人就是不會疼媳婦!
男人都是烤白薯!
羅蘭篤定的想。
莎冬兒依舊藏在影子里。無月之夜,四下漆黑一片,對她十分有利。
她身上的傷已經痊愈。這還虧的韓風曉和羅蘭交替使用神遺喂養影魅。若是傷病之軀,此行更要九死一生了。
韓風曉本來是打算給莎冬兒瞭陣的,就算幫不上忙,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也好。
不過現在他也覺得這次熱鬧湊的不虧。
單單是剛才那一道沖天氣刃,便已震撼五內。
韓風曉不禁有些好奇,這可殺神的物價究竟是何物?
可當他看清時,卻又有點難以接受了。
只見被打成碎渣的小廟之內,只有一物。
那竟然是把鋤刀!
沒錯,就和家家戶戶后院劈柴用的鋤刀無二,只是刀刃更新更亮。刀光如空中明月,似海底明珠。
可說到底,它也就是把……新鋤刀!
羅蘭見到韓風曉瞠目結舌的鬼樣子,笑道:“斬神之物,并非凡兵,無性無形。是靠著映照所持之人的本心來化兵現世的。這把鋤刀之形,便是上個持有者的心中寫照?!?p> 羅蘭捂嘴笑道:“上個拿過它的人,無非就是神封判官嘍!他還真對得起一副鄉野村夫的裝束,如此神兵竟化成了鋤刀之形。也不知道他當時在想什么,該不會是想私藏下來劈柴火吧?”
韓風曉倒是不以為意。
拿著鋤刀的判官,才最符合他認識的那個大叔嘛!不過這鋤刀寒光熠熠,似乎也多少道出了些其他意味。
雖做砍柴刃,尚存斬山心?
就在兩人談話之際,已有一人最先踏進了神封之地。
那人韓風曉沒見過,是個膀大腰圓的高個漢子,比熊威還要壯士許多。同樣赤著上身,肩頭還扛著一把巨大斧頭。
高個漢子一看就是個憨傻貨,完全不顧明里暗里盯著的十幾雙眼睛,大步走向陣法中心。
他把肩頭巨斧隨意的撂在一邊,探手去拿那把鋤刀。
而后他的身形猛然一震,一身肌肉都在微微鼓動,可就算如此,他還是沒能拿起那把不過一尺有余的鋤刀。
大個漢子扭轉渾身氣力,雙手復行,仍是沒能抬起半分!
羅蘭看的焦急,不由的大聲叫到:“傻大個!蠻力不成!你的用神法!”
大個漢子聽罷,似懂非懂的撓了撓頭。而后竟然抄起身旁的巨斧,照著自己大腿就是一斧頭!
他好似無痛無覺,兩手抹了一把傷口處流出的鮮血,就要再次去拿。
突然,一個清朗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那聲音說道:“傻大個!死一邊去!休要弄臟我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