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冰臨的第三日，暴風雪降臨。
這是每年這個季節的常客，一日冰封，二日魚潮，三日雪怒。
一日冰封，意思是從這一天開始，水面變會開始結冰，厚度隨著由南向北逐漸減少。不過這對于北方的城市來說并無影響，因為只有人族有著以鋼鐵為材料的大船，也是唯一能破冰的船只。
二日魚潮，這一天的魚兒會向著以著自己柔弱的身軀撞擊還算脆弱的冰面，一般都會被相對體型較大的魚類撞開缺口。它們會涌在這極少的幾個小口來回跳動，因為從次日起，冰面將不可能被他們弄碎。
三日雪怒，這一天中，會迎來一年中最大的雪。
一般這場雪會持續三天，天氣一天比一天冷，雪一天比一天大。
而第四天，則一切風暴都會消散，那場好像能毀滅這個世界的雪就像是從未來過，天晴的連云都看不見。
只有厚的足以沒鞋的白雪，才能證明那一切不是夢。
而這是冰臨的第七天，可是這雪卻并沒有停下來的跡象，甚至愈演愈烈。
即便如此，白雪之中，也總有著身穿黑色鎧甲的衛兵手持著夸張的刀槍劍戟四處巡邏。
那邊是以著鋼鐵為名的軍團，他們如同釘子一般釘在這里，保衛著人族北方的領地。
……
天空好像在咆哮，又如同是在哀嚎，那聲音近似海妖的悲鳴，又像極了大鷹的鳴叫。
雪足有鵝毛大小，只消片刻就會將平地鋪上白霜。
城鎮的中心，有一個巨大的要塞。應該說整個城市都是以著這個要塞為中心擴散。它是這里至高，至大的建筑，從天空往下如同神針。
它上面的大炮甚至可以直接攻擊到城墻外來犯的敵軍，墻壁厚的能抗住上位階的轟擊。
但是這些并不是這個城堡能驕傲的資本，它的驕傲甚至直接記在了名字中。
那就是——龍居！
忽然城堡之中升起沖天的烈焰，雪甚至來不及融化就直接化作白煙，烈焰在整個屋頂上盤旋一周后，黑色的影子竄天而出，在空中張開他那龐大的翅膀，徐徐降落在城堡之上。
那便是這里居住的龍，已知唯一身披重甲的巨龍。
這只巨龍的鱗片本身就以是重甲，但在鱗片外面，它還有著一身漆黑的甲胃。
而這身甲胃的每一塊金屬，全部都是來自矮人族的附魔物，價值甚至能頂下小型城鎮。
這身盔甲，是兩千多年前就開始制作，用了七百多年的時間才打造出來雛形，即使如此，在剩下三百年戰亂里，仍然是無可擊破的東西。之后和平年代的一千年中，它被修改完成了。
這條龍本身就已經活了四千多年，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快要死了。龍族的壽命相互之間差距很大，精靈龍能活到一千五百歲就已經很是稀奇，而這條龍能活到一萬，甚至兩萬多歲都不稀奇。
因為它本就是龍族最強大的戰神，而且是最后一只戰神。
至于它品種的名字……聽它說好像其他的龍都稱呼它為傻鐵龍……哦，那實在是太傻了，傻到知道這個名字人都當做自己沒聽見。
所以大家就統一稱呼它為戰神……嗯……總不能說是傻鐵吧？
巨龍立在城堡上向外眺望，大雪落在他的身上化作徐徐白煙。
暴風雪將整個城市都給蓋住了，漫天都是白茫茫的顏色。但是堡壘的周圍有一層像是屏障的保護層，所以可見范圍還是能遍及整個城堡。
“今年的雪很大啊。”他的旁邊，坐著一個同樣套著黑色重甲的人，只不過比起巨龍，這個人實在是太小了。
“或許跟元素有關。”巨龍居然張開嘴，雷震般的聲音真的石頭都微微顫抖：“可能呆在精靈族的那幾條會知道是怎么回事，不過我就不知道了。”
他居然聽見了那個小人的說話聲，而且以著標準的通用語回答。
“呵，不過今年本身也沒有互通的貿易，這場雪的損失不大。”那個抬起頭看著它：“不打算回去嗎？看樣子今天是曬不成太陽了，還是回去刷刷鱗睡一覺吧，說不定等到下一次醒來后，天就晴了。”
“嗯，待會就回去。”巨龍頓了頓：“我再看看這座城市。”
“明明外面都是夾雜著雪的暴風，你能看見外面嗎？”
“我記住了這里所有建筑的位置，只要站在這里，就如同俯視這個城市。”
“看了千年，不無聊嗎？”
“不無聊，因為這是我守護的領地。”巨龍扭過頭去看著南方，久久不言語。
“怎么了？”
“為什么我不讓我參戰？”巨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巨大的煙霧就像是整個湖都燒熟產生的蒸汽：“明明只要我上場，那些卑劣的精靈根本就不可能反抗。”
“因為不到時候。”
“不到時候？”
“那有一開始就祭出來王牌的道理？你是我們的王牌，是一旦出現就必須獲得壓倒性勝利的存在。不應該用在跟雜兵作戰的前線。”那個沉聲說：“我們在等，等著那個東西出現。”
“你說的是精靈族的底牌嗎？還是，神？”提到最后一個字的時候，巨龍的黃金瞳下意識的收縮，嘴角甚至都流出來熾熱的火焰。
“都有吧。”那個人說：“如果神真的存在，那么也會由我們來將它打下王座。”
“真敢說呢。”
“怎么？怕了？”人抬起頭，看著龍輕笑著說。
頭盔之下，他的眼睛居然也是純金色的豎瞳，那是跟龍一樣的眼睛。
“人類，你這是在小瞧我嗎？”龍低下頭，看著那個帶著笑容的臉。
兩個體型在幾千倍以上的東西相互對視，誰都不肯讓步。
直到兩個家伙爆出震耳欲聾的笑聲。
“你說的對，哪怕它是神，我們也能將它打下王座。”巨龍笑夠了，繼續看著這個城鎮：“你說它會在時候現身？”
“上一次是在六族決戰之地，這一次估計也是最后才會登場，架子真是不小。”人類輕聲說：“它千年之前阻止了戰爭，而現在，它將會被我們凡物們拉下王座。”
“不過那太遠了，我還是更關心前線的情況。”巨龍頓了頓說：“能給我說一下嗎？”
“現在是僵持狀態了，幾乎每過幾天就會爆發一次戰斗，甚至能持續好幾天。”人類頓了頓：“傷亡最近有了好轉，不過還是很是虧。”
從外觀來看他是一個騎士，而某種意義上，他也的確是騎士。
只不過，他騎的是龍。
龍騎士安東尼，他的姓氏為無，是撿來的流浪兒。
“嗯……”巨龍看著天空：“好大的雪啊。”
“上一次見到這么大的雪是什么時候？”
“跟我出生那年差不多。”巨龍輕聲說。
“有這么夸張嗎？”安東尼嚇了一跳：“別開玩笑，你……三千多了吧？”
“只是對比雪的大小，何況我又不是在這里出生的。”巨龍頓了頓說：“這雪沒有停的跡象，如果再大一點，那么就要考慮救災了。”
“嗯，的確。”安東尼頓了頓：“馬上路面就要被雪淹沒了，如果不是我們城堡這里有元素屏障，估計這里也差不多要被埋上了。”
“那我晚會再去刷鱗吧。”巨龍站直了，翅膀微微張開，那黑色的翅膀好像要將天空遮蔽：“這場雪讓我很不安。”
說著，它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北方，好像那里有什么東西。
“怎么了？”
“沒，只不過是我想多了。”巨龍俯下身去：“上來吧，我們去兜兜風。”
“在暴雪中？真是好風趣。”安東尼聳了聳肩：“等我五分鐘。”
“哦？”
安東尼從口袋里掏出來一個寶石，摘下了手套，露出來皮膚上都長滿了細微鱗片的手，緊緊握住了寶石。
他的眼睛冒出微微的白光，跟水晶冒出的光芒相同。
“通知卡列，現在的雪太大了，要提前做好救災的準備，具體細節由她負責。”安東尼頓了頓：“通知軍團全員，接下來一直到雪下完之前，休息全部取消，打起精神，偷懶的全都給我滾蛋。”
“這么兇嘛？”巨龍看著他，歪了歪巨大的腦袋：“你這樣會讓他們不滿的。”
“他們敢嗎？”安東尼將寶石放回去，重新帶上手套：“不滿就滾，搞的跟我很稀罕他們留在軍團里一樣，不像烏金（這個世界中的一種黑色的金屬，堅韌又堅固）的人，是沒資格穿著這身盔甲的。”
一邊說著，安東尼一邊往城堡里走去，這個樣子讓巨龍愣了愣，然后用很無奈的語氣：“你要去拿龍槍嗎？”
“知道為什么要問？”
“為什么每次一塊出去都要帶著它？明明我們不可能遭遇戰斗。”
“萬一呢？”
“……別告訴我你認為還有能傷到我的東西。”巨龍沒等他回答，就張大嘴，噴出熾熱的火焰將他的身邊燒出一個火焰組成的墻壁，然后昂著頭，高傲的看著他：“現在，你沒法往回走了。”
安東尼看著高高在上的巨龍，無奈的聳聳肩：“那好吧。”
然后他簡單的幾下就翻到了巨龍背上，動作迅猛的簡直就不像是人類。不過也并不奇怪，或許他早就不能算是人類了，只是還有著這身近似人類的軀殼罷了。
“小心點，不要吃一嘴雪。”
“那想必會很涼快。”
……
“謝謝叔叔。”莉雅吃力的拎著一個袋子，笑盈盈的看著門口那個身穿重甲的衛兵：“要進來吃點魚嗎？昨天我們有著不錯收獲。”
“不用了，我還有幾家需要跑。”衛兵搖了搖了頭，就這個空，他身上的雪就如同血崩一樣抖落在地上：“雪停之前盡量不要出門，不然的話可能會有危險。”
“嗯，我們會小心的。”
“那么，愿圣靈賜予你平安。”衛兵對著莉雅敬了個禮后轉身離去。
“叔叔再見。”莉雅踩著內八字惦著腳揮手，送別了過來的衛兵。
等到衛兵走出去后，莉雅將袋子拎回屋子里。
那是整整一袋的糧食，也是壓制做出來的干糧。雖然不好吃，但是保存時間久又壓餓，基本上糧倉里儲蓄的全是這種糧食。
畢竟這里是人族最北方的城市，雪災雖然不能說是天天都有，不過也并少見，所以每當他們覺得會有大雪的時候，就會挨家挨戶的發放糧食，一會還會來送柴火。
“嗯……看樣子會是一場很大的雪。”莉雅將袋子放在火爐旁邊，拍了拍手后坐在椅子上，伸了伸懶腰后，繼續看著桌子上攤開的書。
那是一本醫術，這是艾薇德的書，她正在嘗試著將它背下來。
忽然，她有點擔心的看著緊緊關閉的門，猶豫了一下，輕聲說：
“不知道他們現在怎么樣……會不會被困在外面了？”莉雅微微起身，走到門口，手在即將要碰到門把手的時候猶豫了一下，然后悻悻的收回來，兩個小手相互戳了戳：“可是他們讓我好好的看家……”
莉雅有點擔心的看了一眼門，好像她能透過這個木門看到外面的事情。今天一大早，收養她的那對年輕人就出門了，好像是說有點要處理的事情，讓她乖乖的看家。
“莉雅會乖乖呆在家里的。”這個小女孩輕聲說，然后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眨巴著眼睛想要看書，但是因為擔心外面的兩個主人，所以就連看書的心情都沒了。
她現在身上穿的不是那身醫生的衣服，而是一件很可愛的睡裙。因為他們說這好幾天都不用出門，所以就可以穿些輕松一點的衣服，反正不管外面有多冷，家里永遠是溫暖的。
這對她來說，在幾年前簡直是無法想象的，這身睡裙單薄的就跟當時穿的拿荊棘編出來的衣服差不多厚，但是卻松軟舒適，甚至也感覺不到冷。
不過露在外面的部分會看見身上的縫合線，所以莉雅用長襪加長手套以及繃帶和圍巾組合著將暴露在外的縫合線全都擋上。
莉雅把腦袋放在桌子上滾了滾，嘆了口氣。
他們起來的時候，那是到目前為止雪唯一停了一小會，那是一大早。兩個年輕人就以為跟往年一樣，風雪已經過去，所以就放心的出門去玩，莉雅并不知道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但是從外面的風雪這么大來看，他們估計被困在外面。
“圣靈保佑，他們千萬不要有事啊。”莉雅小聲祈禱：“他們明明是……這么好的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