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四個人前前后后都回了宿舍，小藍從洗手間出來，抽水馬桶的漩渦聲被她關在門里。

　　她摁洗手液的瓶子打出泡沫來洗手，洗完手也沒用擦手巾擦，而是甩了幾下手，踢踏著拖鞋邊往自己房間走邊喃喃自語了一句，“Q城的濕氣太重了，我得開始吃赤小豆薏米熬成的湯水祛濕了。”

　　隔壁的Lucy聽見了忍不住回話，“德行，小藍你是不是大便稀黏不成形粘馬桶了啊。”

　　小藍說道：“濕氣的表現好多種好不好，有人得了痔瘡，這痔瘡也分內痔外痔，小心藥可別擦混了。”

　　然后隔著房門就沒聲音了。

　　中午的時候葉姐沒預約就直接過來了，她是大A客，一般都是Lucy給她做，羅爾趕緊迎上去招待，葉姐問監主在不在，羅爾把她們去榕城進修的事跟葉姐一說。

　　葉姐就把提溜的一袋西紅柿拿到羅爾眼前，“監主不在，這柿子就你們點里幾個人分分吃了吧。”

　　羅爾說：“葉姐，心意我們領了，謝謝謝謝，你快拿回家給小月她們吃吧。”

　　葉姐說：“這是杠六九，又粉又甜，你不知道，現在這水果蔬菜不如以前，西紅柿沒有西紅柿味、桃沒桃味、黃瓜沒黃瓜味的，這是陽州那邊自己家種的，又粉有甜，柿子味可濃了。給你葉姐客氣啥，不準不要啊！”

　　羅爾見推辭過也不好推辭，于是含笑拜謝收了。

　　葉姐就坐下來和羅爾聊天，葉姐老家是陽州的那邊的，陽州市隸屬于Q城，算是周邊地區，葉姐一口地方陽州話。

　　期間多是葉姐在說話，聊她老公，大女兒冰月、小女兒小月。

　　大女兒出國留學后就在國外定居了，結婚有六年了。孩子快四歲半了，小名叫陽仔。

　　陽仔小姨現在上初三了。

　　葉姐又說到網購，從包里掏出來手機膜說讓羅爾幫她貼一下。

　　羅爾就幫葉姐把膜貼好了，又寒暄了一會葉姐也就起身要走說要回家吃飯了。

　　送了了葉姐，羅爾走去前臺，手機一連串的提示音，有新信息。

　　是工作群里的，監主發了兩張圖片，圖片上的人會員趙詡趙姐。

　　原相機的拍攝下趙姐臉又紅又腫，監主發完圖片就在群里嚷：這誰做的美容，看看，都看看把人顧客的臉都做過敏了，早就跟你們說了，按摩輕點、時間短點，都不聽是吧，看，現在是什么結果。賠吧你們！”

　　合著我去榕城進修開會，你們也給我找事是吧，都是成年人出來上班能不能帶著腦子點心？

　　下一秒又出現了一條信息：人呢，沒有一個人回話的，代理美導呢，你看不見也裝看不見是么？很好，全店給我一起罰，美導兩千美容師九百。

　　羅爾正在翻趙姐那天來的預約表，想把前后情況了解到再給監主反饋。不想監主下一秒就發了信息，于是羅爾編輯文字道：不好意思監主，看到了沒有及時回復您，我是想先了解前后情況。

　　監主的信息馬上就發來了，還要了解什么情況，人家會員把照片都發到我這里了。怎么？做項目的美容師操作不當，暫代美導覺察不行，我就把話撂這了，今天下班前罰款交不上來，從工資里扣，雙倍！

　　然后監主又發了一條語音，羅爾點開放到耳邊聽，聽了沒幾句就把手機離耳朵遠點。

　　我罰你們錢你們不樂意，有本事就別出錯讓我抓住罰呀。不要以為我罰你們這么點錢就怎么樣了，出了事收拾爛攤子的是我，我得送趙詡項目做，讓她不要退費，讓她冰敷急救一下，還得賠禮說不好意思，

　　這事過去了在會員那里過去嘛？她踏我們店的門可能就會想到在這做把臉做過敏了，試問下次我們讓她續面部卡好續嗎？再給她上一個面部品項難不難？她可以找借口呀，她可以說，‘之前在你們家把臉做過敏了，做不做這個項目我考慮一下吧。’那人家就是委婉地說不要了，我之前和你們說過多少次了服務顧客給我百分之兩百的打起精神，我們出一個錯就能抹殺掉我們所有的好。

　　維護一個會員你們知道怎么不容易嗎？會員為什么選擇我們家？圖伊莎多拉貴呀？還是有效果呀？哪家美容院沒有效果？在這條街上比我們家貴的便宜的好的差的都有，人家為什么來，習慣了。多少會員都是我拉進來的。

　　我每次回老家自己不帶東西都會捎煎餅豬肉土雞蛋拿給會員，這些是大風刮來的嗎？不花錢嗎？中秋節送大閘蟹端午節送月餅逢年過節水果禮盒一樣都不少，每個大客都送。

　　葉姐，我前前后后送她就有十幾筐鵝蛋吧，別的美容院不送我送啊。你看看她每年的消費。

　　我也不說那么多，因為你們個人的原因會員退卡的話，這個錢你們自己負責公司不承擔。對會員可能以后續卡再買別的品項都會有影響這個事，我都沒跟你們算了。

　　下班之前罰款交上來，我說話一是一二是二你們也是知道的。

　　羅爾把手機放在一邊，她看了趙姐那天來的預約表，是小藍給做的。趙姐她之前做過，皮膚不是那種敏感皮膚，小藍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實心很細的，應該不會按得太重。

　　羅爾找到趙姐的資料卡，翻出備注欄，找到那天小藍寫得的備注。

　　今天我給趙姐做了背加面，趙姐一直在睡覺，大上次剛讓她交齊了欠款，最近不銷售她。好好服務。

　　等小藍做完項目送走會員，羅爾喊住了她，讓她拿自己的手機看一下群里，還沒有有聽完監主的語音，小藍就急了，“我給趙姐正常做的，根本沒有用太大的力度，她怎么就過敏了呢。監主還讓我們交罰款，你兩千我九百，是我不好，反倒連累你了。要不我和監主提一下，跟羅導你沒有關系吧...”

　　“小藍，暫時先別說罰款的問題，我看了那天給趙姐服務完寫的備注欄，它是比較概括簡略的，你再仔細回憶一下當天給趙姐做的情況，比如再沒做項目之前，她的一個皮膚狀態，身體狀態？”

　　是發生沒多久的事情，小藍想了一會兒就把當天的情況大概說了一下，“趙姐皮膚一直有些干，但也沒有過敏的情況，肝火有點旺，出的痧挺多的，做完背我也提醒她不要吃生冷辛辣油膩的食物，生鮮類也少吃。”

　　“趙姐怎么回答你的？”羅爾又問她。

　　“還能回答什么呀，趙姐就說‘好，回去不吃。’當天真一點事都沒有，羅導，你說會不會趙姐自己回家用了什么東西過敏，或者不知道怎么弄得過敏，她想起不久前在我們家做的臉，所以就覺得在我們家做項目才導致的她臉過敏的。要不我把這些情況跟監主說一說，監主興許就不罰我們錢了。”

　　“沒用的，”羅爾開口。“監主一直把‘顧客至上’奉為圭臬，況且趙姐也不是特稟體質容易過敏，監主不會幫我們解釋，她會讓我們承擔所有后果。”

　　小藍急了，眼淚就要洇出來，“雖說趙姐來做項目前沒有過敏，做了項目后才過敏的，但也沒有證據說就是做了我小藍給她做的項目她才過敏的呀，我之前一直是這樣這樣做的啊，也沒有會員出現過敏的情況呀。”

　　“小藍，”羅爾叫住她，小藍馬上把眼淚生生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