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滿樓正門口。
現已是正午,依舊是大雨滂沱,卻不影響香滿樓的生意。
沐弦塵的手里不知何時多出一把青玉艷骨傘,手執著紅傘,擋住了大雨。
傘外是霧雨朦朧的雨幕。
她轉瞬間移步到了后門的后廚。
看著服務員們進進出出。
隱身踱步向前。
聽見熟悉的嗓音,她不自覺挑眉過去一探究竟。
只聽那聲音道:“嘿嘿!送肉的把肉擱在葷食區,雞鴨魚肉和各種玄獸類別都擱在相應銘牌的區域里,趕緊去幫送素菜的推車,外面暴雨如注,淋濕了以后的進程也就慢了。什么?我?我當然是奉主上之命來監督你們做飯的!”
殺魚的、殺雞的、殺鴨的聞聲一僵,就連白漣生也是聞聲一僵。
只是讓白漣生感到僵硬的是來自身后的聲音。
那聲音略帶男性嗓音的磁性,卻有著女性嗓音特有的空靈,兩者混在一起,竟也不覺得娘氣。
聲音仿佛隔空傳來,一字:“哦?”
便讓白漣生的后背有些冷汗浸浸。
明明是雨天,卻硬生生的冒出了冷汗。
又是從隔空傳來一句,“孤什么時候讓你來監督他們了?”
白漣生秒變狗腿:“君君君……君君君……君上!您老來了?”
君上竟然來了?!
只見門口出現一位身形頎長挺拔的“男子”,而在“他”出現的同時,空氣仿若凍結。
幾位屠夫的手中,有的拿肉,有的洗肉,有的拿著菜刀剁肉,整個人齊齊如石膏般僵在了原地。
君上竟然學會了將空間定格住的空間(時間)凍結?
……
嶼野:時間是從空間中分離出的旁支,空間系修士若是修煉到一定程度時,便能學會操控時間。
不能操控時間倒退與前進,只能使時間停止而凍住空間,使得想要范圍內的生物動彈不得。
空間亦是時間,時間亦是空間。
兩者不能混為一談卻又可以混為一談。
假設,在一個空間系修士布置的“空間”中,會被稱為“領域”,一個自己的領域,在自己的領域里,只有想做的,沒有不想做的,這就和神擁有自己的小世界一樣了。
而凍結時間就是修士想做的,同樣,凍結空間的同時與它的含義,就是連時間也凍結了。
……
白漣生討好似的,撲向沐弦塵。
“君上什么時候學會的?”
沐弦塵抱著懷里的月白身子微側,還是被撲到了大腿。
含有靈力的一腳,一腳踢飛了出去。
白漣生竟是被踹進了墻里,形成一個“大”字形。
看樣子連摳都摳不出來。
狀況極其慘烈。
“孤有沒有說過,一般情況下不能離孤近一米?”
沐弦塵用泛著血紅的眸子盯著卡在墻上的白漣生。
用腹語對白漣生道。
“還有,別扯開話題,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你為什么會來這兒監督他們做這做那,而不是幫著他們殺生或者運菜。”
“我這不聽差了嗎?現在,這就干。話說,君上怎么來這兒了?”
白漣生竟然跳了出來,還將墻上的裂縫完好無缺的補上了。
他沒接到消息君上要過來啊!
難道是臨時起意?
想想還真有這可能,的確是君上的癖性。
如查她的小情身份人的那次,不就是?
“去罷,傳菜吧。”
嗯?君上是不準備罰他了?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理,沐弦塵斜睨了他一眼。
勾起暗紫帶黑紅的薄唇,腹語道:“給我和月白布菜,后去幫送菜的伙計送菜,告訴他,今日他休息一日,還會結算工錢。”
白漣生:“……”
君上您的人設不能再崩了!
“嗯?有疑議?”
“屬下不敢。”
沐弦塵俯身把夜言寒放下,自己隨手變出來個蒲團坐了上去。
“紅燒冰晶飛魚,烤火石魚,番茄醬燉鱸魚,玄冰鳳翅,醬鴨舌,入口即化的東坡肉,一小疊櫻餅,一小杯櫻花茶。”
說完,她拿出了日式酒壺,開始飲酒。
毫無瑕疵的白玉石壺身上,變了她的風格。
一枝紅梅點綴,那紅梅雖是紅梅,卻帶有一種天然的韻味。
白梅花瓣上一抹淡淡的粉,粉梅花瓣上帶著淡淡的一抹白。
她的櫻花酒酒壺,像是源源不斷,取之不盡倒之不竭。
白漣生看到自家君上這樣,不禁搖頭。
自己君上嗜酒如命怎么破?
在線等,挺急的!
沐弦塵將準備坐在她對面的夜言寒攬入懷中,避開愈合的傷口,輕輕從他頭到尾擼了一把。
感覺白漣生的氣息還在身后頭也不回道:“還不快去?”
白漣生這才回神,瞬移去了后廚。
“月白,三盤魚不夠吃了,找我再點。”
“嗚……”
以紅木為框,上裱絳帛。
泛黃的手工屏風上,梅枝點點,梅枝之下。
竟是畫著兩只松鼠和一群皮毛剛豐滿的小松鼠。
旁邊還有在雪地蹲著一個不到六歲,身著黑衣的韶年童子。
沐弦塵怔怔的盯著上面的童子。
而夜言寒似乎也察覺到了周圍的氣氛有些古怪,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他心里咯噔一下,此時的她,已經將面具摘下。
看著阿言的表情,她這是……想起了什么?
那畫上是她在他五歲時,帶著他去軍營后,時隔半年,第一次帶他回家的場景。
他竟然沒有察覺,阿言竟然做了張屏風,還在上面畫上了他照顧栗鼠一家的畫面。
夜言寒窩在慕兮言的懷里,搖了搖尾巴。
往昔的畫面,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
那年臨冬,他和阿言在回斂山的路途中狩獵覓食。
遇到了準備在冬眠前大飽口福的黑水翼蛇,而那一家栗鼠就是它的盤中餐。
一家栗鼠。
是的,母鼠懷著孩子,即將臨產的樣子,公鼠護著正在生產的母鼠。
而那蛇就是趁著這個機會襲擊栗子夫婦的。
……
……
嶼野:玄獸、魔獸等級劃分為一至十階,往后還有更高的劃分,那也只是神境能挑戰的了的。
這條五階成年黑水翼蛇相當于靈宗的實力,獸類的修為,總要比修士略高一籌,雖為五階,卻在能自保下,靈宗后期方可打死。
栗鼠并不善戰,倒是對天材地寶有著一種天生的尋找能力。
只要有它在,無論是地下千米,海底萬里都能被找到,是各大宗教門派搶手靈寵。
因修士的貪婪,栗鼠近乎絕滅。
恐怕這一對已是唯一一對能夠來去自如的栗鼠了。
倘若被各大勢力覬覦,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
……
回想以前,那時還很單純的他。
看到公鼠趴在母鼠身邊不斷哀鳴,仍是護著他們的孩子。
見黑水翼蛇即將靠近它們,它們眼中充滿淚水,似是求饒放過。
這一幕打動了他。
讓他想到母后護著他,不惜在自己外祖父面前剔了妖骨,又將狐火從體內剝出強行給了他的時候。
最后讓他眼睜睜的看著她含著淚水,一手握著他的手,一手撫摸著他稚嫩的臉,然后冰涼的垂了下去。
……
然而那時,栗鼠夫婦在看到途徑此地的他們,帶著求救的一絲意味。
他于心不忍央求阿言救它。
而她只對他說了一句:“有時的心軟會釀成大貨。”
而后便蹲下身來救了它們,順帶接產了栗鼠夫婦的孩子,又收養了它們。
這次他們因為這件事,并沒有狩獵,而他對她有了一絲怨懟。
她怎么可以這樣冷血?
后來才知道,她無心無情無欲無求,天生沒有七情六欲。
在回去的路上,她又對他道:“下不為例,僅此一次,你終究是要成為帝王的,這種溫情反而會害了你。”
而這句話,他明白了,阿言是不想讓感情左右他。
可就像她一樣,身在紅塵,哪有不動情的道理?
……
嶼野:其實夜言寒不知道的是。
就算不說,慕言也會救的,因為……她喜歡可愛的東西。
……
這些年來,他一直養著它們。
資質還不錯,因為吃了丹藥的緣故,它們升級成了靈獸。
如今在他的世界里,繁衍了一代又一代的栗鼠。
沐弦塵的話打斷了夜言寒的思緒,只聽她含笑道:“這屏風是從空間里找到的,畫上的孩子有些像我夢境中的故人。”
她做過夢?
難道是記憶復蘇的征兆?
夜言寒心里忐忑不安。
……
嶼野:這不安,夾雜著欣喜,期待,又帶有害怕。
……
她記起了幼時的哪些?究竟記起了多少?
白漣生端著各種美味,又很補的靈饈推門而入。
“君上,您要的菜都上來了,因為今日客人太多,現在才上菜,久等了。”
“無礙,你繼續去幫工,天黑之前回府。”
說完,隨手變出個碟子。
用白玉筷夾起魚肉,仔細剔凈了魚刺,方才放入夜言寒的碟子里。
白漣生驚愕的看著自家君上竟然親手剔魚刺。
不由內心咆哮:君上!您那雙手用您的話來講可是上了鎖的!怎么可以用手剔刺?!
也對,為了救他,還動用了自己的靈力。
平常她可是很少出手的,幾乎是她在坐享其成,在一旁裝柔弱。
據說,這樣矯揉造作的女人,叫白蓮花。
“生活如此美好,想繼續留在這里干活?可以,等飛升上界,你繼續留在這兒幫工,不給工錢。”
白漣生:“……”
奸商!黑商!北宮小子快拖走你家媳婦!別出來禍害人了!
不過是短短的說話間,一人一狐竟是一陣風卷殘云,將桌上的靈饈都吃了干凈。
關鍵是吃飯速度快,又不失優雅的人真的是很少見了。
這在白漣生眼里并不感到稀奇,畢竟君上第一世貴為神族后裔,那一套皇家的禮儀怎么說都是要學會的。
何況以她的手速用來剔刺,北宮小子吃的肯定也快。
唉,怎么說呢?
如今的君上,算是較之入魔后的邪性,又紈绔了不少。
白漣生默默退出閣樓,飛身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看看外面的天色,雖是雨天陰沉,但并不影響他看的出傍晚將至,也快到回府的時間了。
吃完靈饈的沐弦塵感覺到體內靈力充沛,鬼使神差的揮手收走了屏風。
抱著夜言寒瞬移到了墨紫軒。
……
嶼野:只是眾人沒想到的是,慕祺竟然會拿著那靈器出府大肆宣揚,為慕兮言帶來了無法挽回的災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