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紀念日當天，我第三次流產了。

周季明還是和從前一樣心疼地將我攬在懷里安慰：

“棠棠，沒有關系，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只是這一次，我就像個安靜地瓷娃娃一樣聽著他輕柔的聲音。

手里緊緊攥著手機，屏幕上還顯示著剛剛收到的信息：

“你以為季明真的愛你嗎，他娶你不過是為了報復你哥哥而已。”

“至于讓你懷孕，不過是為了讓你嘗嘗失去的痛苦。”

“你還不知道吧，你的每一個孩子，都是季明親自打掉的哦！”

1.

短信里的每一個字我都認識，可連在一起的話卻讓我覺得震驚。

就像鋒利的細針一樣扎在我的每一寸皮膚上，冰冷刺骨。

握著手機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盡管被周季明緊緊地抱在懷里，可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因為信息里的話都是真的。

周季明討厭我的哥哥，因為哥哥搶走了他的白月光。

所以在周季明故意接近我的時候，哥哥就警告過我了。

可周季明就像一株鮮艷欲滴的曼陀羅。

明知是毒藥，卻讓我忍不住靠近。

他說：如果陪他走完下半生的人是我，他愿意放下從前的所有。

那一刻，我淪陷了。

我相信自己是他的救贖，甚至不惜和哥哥大鬧一場也要和他相守一生。

可如今，才發現自己的勇敢奔赴的只不過一場可笑的謊言。

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外流，根本控制不住。

周季明突然感到一陣心慌，下意識地就伸出手接住了我的眼淚：“棠棠，別哭！”

“都是我不好，讓你承受這樣的痛苦。”

“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可以打我也可以罵我，就是別憋壞了自己好嗎！”

“有沒有孩子都沒有關系，我最在乎的只有你。”

周季明對我永遠這么溫柔。

哪怕我第一次進廚房就將他的鍋碗瓢盆燒了個干凈。

哪怕他的重要合同被我不小心沾了水。

他從來都是一笑了之：這些東西和我的棠棠比起來，無足輕重。

可他卻像惡魔一般親手推我進了地獄。

我輕微伸手就觸碰到了他輪廓分明的臉龐上。

三年前，我懷上了第一個孩子，因為誤食了紅花流產的。

一年前，我懷上了第二個孩子，因為過量運動流產的。

而這個孩子，是我不小心滑到流產的。

可別墅的地上又怎么會有油呢，答案不言而喻。

周季明見我不說話，覆上我的手輕聲地哄著我：

“棠棠，你要是喜歡孩子，我們領養一個也可以。”

“我不想讓你再受這些痛苦了。”

周季明依舊是善解人意的好丈夫。

我看著他認真的模樣浮現出了一絲苦笑：“周季明，你恨我嗎？”

聽到我的反問，周季明明顯一愣。

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震驚，又很快恢復了正常。

只是這一下，就足夠了。

已經……足夠證明了我所有的猜測。

周季明并沒有察覺到我的變化，親昵地刮了下我的鼻子：

“又在說什么胡話呢？我愛你都來不及，又怎么會恨你。”

“我心里，你比孩子重要。”

“我寧愿一輩子都沒有孩子，也不能沒有你。”

聽著他嫻熟地情話，我甚至有一些恍惚。

恍惚地覺得周季明依舊是那個愛著我的完美丈夫。

可我卻知道我們之間就像隔了條銀河再也無法跨越了。

還沒等我開口，周季明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他驚慌地看了我一眼，就急忙拿著電話離開了病房。

趁著周季明出去的空隙，我撥通了那個沉寂三年的號碼：“哥哥……你能……帶我離開嗎！”

盡管他每年都會在各種節假日給我發祝福的消息。

我卻因為賭氣一次都沒有回過他。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拒絕我，所以有些忐忑。

只是消息剛發出去，電話那頭就傳來一個毫不猶豫的“好”字。

他甚至連原因都沒有問，就給了我一個堅定的回復。

只一瞬，我就潰不成軍了。

2.

掛斷電話后，我的內心突然恢復了些許平靜。

因為哥哥說他馬上就會來接我離開。

這時護士小姐姐突然打斷了我的思緒，將我請到了辦公室。

直到半個小時后，我才精神恍惚地從里面出來。

卻迎面看到了周季明小心翼翼扶著個陌生的女子。

我想也沒想地就找了個隱蔽的角落躲了起來，鬼使神差地跟在他們身后。

卻看到他們直接走進了婦產科。

我震驚地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想要逃離，但是腳卻像灌了鉛一樣定在原地，一步也不愿挪開。

這時，我才看清那女子的長相，竟然和嫂子有八分像。

陸昭寧開心地摸著自己的肚子，撒嬌似的挽著周季明：

“季明，你說咱們這個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要是是個女孩你會不會失望呀！”

周季明寵溺地捏了捏她因為懷孕而豐盈的臉蛋：“只要是你生的，男孩和女孩我都喜歡。”

“如果是男孩，那他就是周家未來的繼承人。”

“如果是女孩，我一定會把她寵成小公主。”

他們清晰的聲音就這么輕飄飄地傳進了我的耳朵里。

每一句話就像一刀利刃，狠狠地插進我了胸口，讓我疼得喘不過氣來。

我只能緊緊地靠著墻壁，才能支撐自己不跌坐在地上。

這些話，我并不陌生，因為周季明也對我說過。

只是不知道那時的他是否帶了一點真心。

哪怕只有一瞬間，他是否有想過放過我們的孩子。

手不自覺地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卻沒有換來他的一次例外。

醫生剛剛的話還在耳邊回蕩。

因為我經常流產，導致子宮非常脆弱，以后怕是再也無法懷孕了。

如果這就是周季明想要的結果，那么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我已經被他成功地毀了。

遠遠地看著相擁的兩人，就想一對熱戀的小情侶。

盡管陸昭寧只是嫂子的替身，她也能擁有周季明完整的愛。

而我，不過是他用來報復我哥的泄憤工具。

讓我一次又一次在他的溫柔中淪陷，又在失去孩子的的痛苦中掙扎。

“那謝清棠怎么辦？”

驟然聽到我的名字，我下意識地看著周季明。

或許我內心還有一點期待。

哪怕他曾經對我有一絲的真情實意也好。

四周突然變得安靜，就連空氣中都帶了些許緊張的氣氛。

幾秒后，周季明磁性的嗓音響起：

“我只會給她一個周太太的頭銜而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說著就認真地看著陸昭寧：

“你放心，謝清棠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的。”

“所以不要再吃醋了哦！”

那一瞬，我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

雖然我早就知道了周季明恨我。

可從他嘴里親自說出來的厭惡依舊能將我傷得體無完膚。

我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起來，不想再看他們的親密。

卻不小心撞上了迎面而來的護士。

她急忙地扶住了我，關切地詢問：“周太太，您怎么在這里。”

聲音不大不小，卻被一向敏銳的周季明聽見了。

3.

周季明下意識就松開了攬住陸昭寧的手。

絲毫沒有猶豫地就走到我面前，握緊了我的手：“手怎么這么涼？”

“你怎么穿這么少就出來了？要是感冒了怎么辦？”

說著就貼心脫下自己的大衣準備披在我身上。

在衣服接觸到我的一瞬間，我就像觸電一樣后退了一步。

這是我第一次拒絕周季明的觸碰。

她的眼里閃過一絲詫異，舉著大衣的手還僵直地停留在半空中：“棠棠，你……怎么了？”

我低垂著眼眸，不愿再看著這張曾經讓我無法自拔的臉。

盡管現在的周季明與從前別無二致。

我心里卻明白，這一切的偽裝不過都是周季明將我控制在身邊的伎倆而已。

我輕輕皺了皺眉：“香水味有點重。”然后就象征性地遮了遮鼻子。

聽到我的解釋，周季明瞬間松了口氣。

因為我一直有鼻炎。

周季明為了照顧我所以平日也幾乎不用香。

那這個味道應該是陸昭寧身上的。

我的話音剛落，周圍的香氣就越來越重。

陸昭寧得意地挺著肚子走到我了我們兩人的面前。

剛想拉住周季明的手，就撲了個空。

周季明一個閃身站到我身邊，磕磕絆絆地和我解釋：“這……這是我們公司的員工。”

“剛剛幫你取藥的時候恰好碰見聊了兩句。”

“棠棠，你不要誤會！”

說著就用眼神冷冷地看著陸昭寧，警告她不要亂說話。

換作從前，我一定不會懷疑周季明的話。

可如今聽著他信手拈來的謊言，一股酸澀難掩的感覺涌上心頭。

周季明，你是否在我不知道的角落也會嘲笑我是個愚蠢的戀愛腦。

輕而易舉就被你玩在股掌之間了。

我怔怔地看著陸昭寧已經顯懷的肚子，至少周季明是真的在意她吧。

陸昭寧見我盯著她的肚子，更加得意：“自從我懷孕之后，我老公可緊張我了。”

“就連出門都不讓我的腳沾地，好像我走兩步就會流產一樣。”

說著就輕笑出聲，眼睛時不時朝著周季明撒嬌。

“對了，他還說要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我和寶寶呢。”

“我覺得自己好幸……”

“夠了！”只不過陸昭寧炫耀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周季明厲聲打斷了。

他緊張地看著從頭到尾一直安靜地我。

又不悅地瞪著陸昭寧：“你懷沒懷孕和我的太太沒有一點關系。”

“我們也不想聽你和你先生的故事。”

說著就把我緊緊地摟進了懷里，再次警告陸昭寧。

盡管周季明提高了音量，陸昭寧也只是俏皮地吐了吐舌頭，絲毫沒有被周季明的憤怒影響。

這足以證明周季明非常寵她。

愛之，才會縱之。

“周太太，不好意思嘛！”

“人家只是想和你們分享下我懷孕的喜悅，想讓所有人的人都知道我很幸福嘛！”

對于他們而言，我才是那個局外人。

“恭喜你。”

聽到我的祝福，陸昭寧笑得更燦爛了。

周季明卻沒來由地心里一慌，剛想開口安慰我，就被陸昭寧的話淹沒了：

“周太太，你也懷孕了嗎？幾個月了？”

“你的預產期是什么時候啊。”

我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4.

盡管知道陸昭寧在故意刺激我。

可想起那些被周季明親手打掉的孩子，我還是忍不住地顫抖起來。

“再敢說一個字，就別怪我不客氣。”周季明生氣地沖著陸昭寧吼了出來。

下一秒就快速地抱著我回到了病房，不停地搓著我顫抖的手：“棠棠，沒事的，沒事的。”

“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別嚇我好嗎！”

看著這樣緊張的周季明，我多么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

夢醒了之后，他依舊真真切切地愛著我。

可我知道，這不過都是我自欺欺人的幻想罷了。

如果我不是謝清洲的妹妹，或許周季明根本就不會注意到我。

想到這里，我輕輕地把手從周季明的手掌心中抽了出來。

不愿和他再有任何身體接觸。

“周季明，我們……”

離婚吧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門口的敲門聲打斷了。

陸昭寧好整以暇地站在門口：“清棠姐，真不好意思。”

“我這不是懷著身孕嗎。我老公生怕我出了什么意外，非要讓我住要醫院來才安心。”

“可是醫院告訴我沒有空房間了。”

“不過我想你都流產了，住在醫院也沒什么用了。”

“所以你不介意把房間讓給我吧！”

“雖然這個房間也就一般般，但是我也只能將就一下了。”

對于陸昭寧的挑釁，我并沒有放在心上。

相較于我的平靜，周季明卻相當生氣：“陸昭寧，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你要是再打攪我太太休息……”

話還沒說完，陸昭寧就臉色難看地捂著肚子喊疼：

“我……我的肚子好痛，是不是動了胎氣了。”

原本還生氣的周季明瞬間就變得緊張起來。

抱著陸昭寧就往外跑，還不顧形象地大喊：“醫生……醫生！”

似乎忘記了我的存在，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和我交代，就消失在病房里。

沒一會兒，我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是一個沒見過的號碼。

我以為是哥哥派來的助理，想也沒想地就接了起來。

可電話那頭卻傳來了周季明清晰的聲音：“你下次要是再這么任性我就真的生氣了。”

雖然嚴厲，但是語氣中卻更多是寵溺。

陸昭寧顯然也知道如何拿捏，對著他軟軟糯糯地撒起嬌來：

“人家只是不想讓你和謝清棠這么親密嗎！你明明說過只愛我一個人。”

感覺到陸昭寧明顯的醋意，周季明輕笑出聲。

貪婪地看著那張相似的臉，好像是看著另外一個人：“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但周太太這個位置只能是謝清棠的。”

陸昭寧嘟起個小嘴不滿地看著周季明，脫口而出：“難不成你愛上了謝清棠？”

電話那頭是一陣沉默，隨后又傳來周季明冷冽的聲音：“她也配？”

“但是我會用周太太這個稱號將她拴在我身邊一輩子。”

“讓謝清洲一輩子活在內疚中。”

“啪”的一聲，手機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知道陸昭寧悄悄打這個電話的目的。

可親耳聽到周季明掩埋在內心深處的真心話，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腦袋突然感到一陣眩暈，身體不受控制地朝著前面栽了下去。

幸好一雙手穩穩地將我接在懷里。

我聞到了一陣熟悉又好聞的氣息，是哥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