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內。

青燈之下，香煙裊裊。

趙淺淺屈膝跪在蒲團上，握著佛珠的手一頓。

還沒等她起身，身后冷風貫堂而來。

“淺淺，金鑾殿內我聞名天下，已經向陛下求旨賜婚，我將會娶姜綰過門。”司南封穿著嶄新的長衫，掩蓋不住的少意氣風發，眼神中閃爍些許的愧疚。

趙淺淺背對著他，看了眼佛龕里面的笑面佛，被婢女喜樂扶起身，單手垂在身側，不急不慢的繞過佛走到廳外，坐在柔軟的貴妃榻上。

“姜綰是已故太學博士的孫女，京城有名的才女，陛下親封的四品女官，皇后娘娘曾經說過她是天下古往今來的女子表率，會甘心為妾?”

昏暗的燈光下，趙淺淺一身白衣，面容清冷，眼眸微垂，看不清心底的情緒。

司南封黑色的深眸里揚起一絲慍怒:“為妾？自然不會！”

“綰綰她和你不一樣，她心懷天下，是你這樣的深宅婦人比不上的，自然不會為妾!”

說起心上人時，司南封眉眼里盡是繾綣溫柔，深沉的愛意藏不住臉上，嘴角勾起淺笑：

“綰綰說過寧可終身不嫁，也不愿與人共侍一夫，她是我見過全天下最獨特的女孩，如今我心里都是她，淺淺，望你成全。”

趙淺淺神情不變，內心卻風云變幻:“那小侯爺的意思是要休妻?”

“如此母親是否知曉？”她眸光透著平靜，低聲詢問。

“淺淺，你知道的我心意已決，娶綰綰是勢在必得的，至于你…若是你愿意，還可以留在府中，只是我心里是不愿意委屈綰綰的。”

“當年你沒有過門的時候，京城中瘋傳你不是定北侯的種，你不過是個來歷不明，丫鬟生的私生子，那丫鬟一己私念，將真千金和你調換了身份，你本質是下人之女！淺淺，我和你終究是不相配的”

一字一句，殺人誅心。

“小侯爺，當年我父母都沒有說一句我趙淺淺不是侯府嫡女，你又憑何認為我是個丫鬟之女。”趙淺淺眼尾濕紅，長睫漉漉。

她踉蹌了幾步，這才靠在婢女喜樂的身上。

“這事難道還需要定北侯親自告訴我么？那真千金被帶回定北侯府嬌養了三年，而你嫁給我三年可曾回過娘家？娘家又有誰叫你回去過。”

趙淺淺怒急反問：“小侯爺，外嫁的閨女本就不可以隨意回娘家，更何況你三年來一直在學院讀數，過年過節都不曾回來，又怎么會知道我家是否回家？”

“更何況當年你錚錚有詞不懼這些流言蜚語也要娶我過門，如今竟然還拿此事捅我一刀，小侯爺此舉豈不是太過于無恥了。”

趙淺淺短談一口氣，不想再提起自己的身世，淡淡的看向司南封：“姜綰，她還在府中？”

現在已經是深夜，她還留在國公府，對女子來說是為大忌。

她當真不在乎流言蜚語么？

至于姜綰在府內并不難猜，她在府內后山小院里的佛堂，也能聽到前院咿咿呀呀傳來的唱戲聲，這是府內在宴請貴客。

司南封提起姜綰眼神總是泛著亮光，聲音總是帶著少年郎的興奮激動，唇角揚起一模笑：“綰綰在前院和母親看戲，是她親自寫的本子，母親看了很高興，病情也好了很多。”

“病情好多了？”趙淺淺心頭堵得很，說不出的感覺：

“你三年前備考今年春闈時，她已經病入膏肓無法下床了，可擔心影響你春闈愣是撐著一口氣，那時我日夜廢寢忘食的照顧著，若不是得了神醫溟離的保命丹藥才得延長壽命，恐怕…”

“趙淺淺！”司南封忽然提高了聲音：“我知你是恨我愛上別人，難道你就沒有任何問題么？如今竟然敢詛咒我母親！”

“司南封！我何曾詛咒你的母親？你在京城中隨便打聽打聽，這滿京城的藥鋪誰家不知道我當年跑遍了京城所有藥鋪和太醫院。”

趙淺淺沉默握拳！

難道她的付出就這么不值一提？

“你別扯其他的！我要娶姜綰和母親重病有什么關系！”

“好好好，既然你心意已決，那就讓姜綰來見上我一面，我有些話要問問她，”她長嘆一口氣，撫平心頭的難過。

司南封嚴詞拒絕：“她不是一般的女子，是天下的表率，大夏第一個四品女官，最不屑的就是你們女子間的彎彎繞繞，我也不想她見了你之后不愉快，便不會讓她見你了。”

趙淺淺目光冷銳：“四品女官？莫非不敢與我見面，是知曉自己所做之事有背倫理道德，是面上羞愧，不敢與我見面才對吧。”

當今陛下開明，是歷朝歷代以來的萬歲明君，不僅開了女子科考，還減輕商人賦稅，與農戶之子一樣也可以入私塾，參加科考。

“你不要胡言亂語，綰綰不是那樣的人。”

“更何況綰綰的學問，你是不可能比得過的，淺淺，你終究只是個養在深閨的嬌貴女子，念了幾年私塾，也是比不過姜綰這樣的書香世家的。”

趙淺淺微微抬起下頜，星眸中閃爍著點點銀光，語氣依舊溫婉如常：“既然如你所言，她是天下女子表率，又怎么會害怕與我見面。”

司南封有些無奈：“淺淺，如今我是心甘情愿與你和離的，成婚三年你無所出，我本該可以休了你的！”

“是綰綰說此事是我對不住你，讓我給你個體面，思極你娘家定北侯府也是回不去了。”

“又見你成婚三年最愛抄經誦文，想必你日后也會希望青燈古佛的度過余生，故此我會寫信給城外凈月庵的師太到時候收留您的。”

大夏的女子除非是沒了退路，會被送到庵堂了此殘生。

亦或者是大家族的女子犯了家規，被打發到庵堂贖罪。

可萬萬沒有世家大族的女子沒有錯處，只是丈夫為了停妻再娶就要將原配發配到庵堂的。

趙淺淺睫羽輕顫，眼尾濕紅，心情也極其復雜，清冷的面色上閃過悔意思，不甘心自己當年竟然瞎了眼，為他和安國公府做了這么多。

“我沒想過要去庵堂，小侯爺如此未免太過于絕情了。”

司南封撇過臉，冷聲說：“庵堂是個好去處，你不必如此抗拒，更何況那庵堂的掌事姑姑人好，你去了定然不會受委屈的。”

“侯爺，我父兄雖在邊關戍邊，可我母親還坐鎮定北侯府，你如此草率決定，可否問過我母親的意思？”

“女人出嫁從夫，就猶如潑出去的水，想來你母親也不會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