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快醒醒，江都到啦！”

雀躍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許歡顏迷迷糊糊睜眼，就見春棠一臉興奮地瞧著自己。

一旁的秋梨幫她攏了攏蓋著的披風，嗔怪地瞪了春棠一眼：“吵什么呀，小姐難得入睡。”

春棠：“可是江都的風景可美了，小姐不是一直想看嗎！”

“風景什么時候看不可以，偏要急這會功夫？”

眼瞧著兩個丫頭又要相爭，許歡顏無奈：“好啦你們兩個……”

她掀開馬車簾的一角：“江南的風景，在齊郡可是看不到的，你們確定要埋頭吵架？”

兩人聞言，連忙湊到許歡顏身邊。

三顆腦袋擠在一起，時而低語時而歡笑，與車外的鳥雀聲交織起伏，相得益彰。

……

“進城也有小半個時辰了，想來快到崔府了吧。”

秋梨放下簾子道。

許歡顏抿了口茶水，沒有說話。

其實自打馬車進江都起，她面上雖然笑著，心中卻一直提著口氣。

秋梨心細，能察覺到許歡顏的強顏歡笑，遂試探道：“小姐可是緊張？”

“……是啊，”許歡顏垂眸，“畢竟這么多年，我只見過外祖母一次，平時也很少有書信往來……如今卻要在崔府借住不知道多久……”

她回憶道：“還記得前幾年來投奔我爹的姑母嗎，我那時看不慣，還背地罵她是打秋風的窮親戚。”

許歡顏頓了下，口氣有些自嘲：“如今崔府，恐怕也是這么看我們的。”

秋梨想安慰她：“小姐別這么想……”

“……好啦，不說這個了。”許歡顏拍拍臉頰，笑道，“現在也只能好好表現，盡量少給崔府添點麻煩了。”

春棠倒是看得很開：“放心吧，我們小姐這么伶俐聰慧，誰會不喜歡呢！”

許歡顏被逗笑，打趣了春棠幾句，車內沉悶的氣氛散了幾分。

她看向窗外，三月的日頭暖融融的，正是草長鶯飛的好時節。

希望今后一切順利吧。

……

“小姐！崔府到了！”

馬車慢慢停下來。

春棠和秋梨先一步下車，替許歡顏擺好車凳。

外面隱隱有喧嘩聲傳來，許歡顏聽到有人在喊“表小姐”。

她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的同時理了理裙擺。

確保形象得體后，許歡顏才撩起車簾，扶著秋梨的手緩緩走下馬車……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青磚黛瓦的宅子，匾額上的“崔府”二字筆力遒勁，入木三分。

一位打扮簡單得體的姑姑迎上來，身旁還跟著個嬌俏玲瓏的女孩。

待走近了，那姑姑也看清了許歡顏的面容，原先焦灼等待的神色忽地怔忪。

片刻后才反應過來，福禮道：“表小姐安。老奴采蓮，是老太太遣來接您的。”

許歡顏連忙扶起她：“采蓮姑姑好，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采蓮笑得和善，“老太太一直念著您，巴不得您早點來呢！”

許歡顏面上維持著得體的笑容，想著如何回答才最妥帖。

下一秒，一道歡快的聲音響起——

“還有我還有我！我也盼著小表姐來呢！”

是采蓮身邊的那個女孩。

女孩一身嫩黃鵝裙，發髻上插著幾朵小絨花，清新素麗又不失活潑。

聽她的話語，應當是崔府的哪位小姐。

果不其然，許歡顏聽到采蓮說：“這是府上的四姑娘君妙，性子一向跳脫。”

崔君妙笑嘻嘻地拉住許歡顏，一陣噓寒問暖。熱情之盛，讓許歡顏一時招架不住，心底卻不禁生出幾分親近之意。

“好啦四小姐，”采蓮拉住滔滔不絕的崔君妙，“不如您先去同老太太報個信吧？”

“哦對！”崔君妙拍了拍腦袋，“我答應了祖母要第一時間告訴她的！小表姐，我們等會見！”

話音未落，她便提起裙擺沿小徑跑去了。

采蓮：“表小姐舟車勞頓辛苦，老太太的意思是，先帶您去院子安置，休息好了再去請安也不遲。”

許歡顏點頭：“勞煩姑姑帶路。”

采蓮領著許歡顏三人進府，一邊走一邊向她交代府上的情況——

“老爺和夫人走得早，府上除了老太太，就是兩位姨娘和少爺小姐了。大少爺和二少爺在書院讀書，每隔七日回府一次，五少爺年幼體弱，平素都呆在屋里。

三小姐和四小姐倒是同您年紀相仿，姑娘家家也會更有話聊些。”

許歡顏一一點頭應著。

說話間，幾人走到一處小院。

院子不大，卻頗為精致，不僅栽滿了花草，柳樹下還掛著一架秋千。

許歡顏眼睛一亮，目光頓時有些挪不開了。

采蓮見她喜歡，臉上的笑意也加深幾分：“這朝歡院是老太太親自盯著人收拾的，如今看表小姐喜歡，老太太想必也高興。”

“我很喜歡，”許歡顏笑道，“還要請姑姑幫我向祖母傳答謝意。”

采蓮笑：“表小姐還是待會親自跟老太太說吧。老奴還有事，等表小姐休息好了，再來接您去看老太太。”

許歡顏：“有勞姑姑。”

……

半個時辰后，德鄰院前。

許歡顏無意識地摳著手指。

秋梨：“小姐還是很緊張嗎？”

許歡顏搖頭：“原先擔心崔府不待見我們，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只是跟外祖母到底多年沒見……我再做做心里建設！”

正說著，就見采蓮走出來，面上帶笑：“表小姐，快請進吧。”

許歡顏：“……嗯。”

剛進正堂，就看見了站在一旁的崔君妙。

崔君妙沖她眨眨眼。

許歡顏笑了下，抬頭看向坐在上首的老太太——

老人家慈眉善目，夾雜著銀絲的發一絲不茍地攏在腦后，手中捻著一串佛珠。

首飾和衣裳都很是簡樸，卻掩不住通身的氣度。

許歡顏小心翼翼地福身：“歡顏給外祖母請安。”

清麗的人兒站在面前，肖似當年，老太太的眼眶霎時紅了。

她朝許歡顏伸手，聲音止不住顫抖：“阿顏啊……走近些，讓外祖母仔細瞧瞧。”

許歡顏依言上前，牽住老太太的手，語氣乖巧：“外祖母。”

老太太略顯干癟的手撫上她的面頰，兩行濁淚流下：“乖乖，都長這么大了啊……跟你娘真像……”

面對外祖母突然的落淚，許歡顏一時慌了手腳，連忙掏出手帕替她擦拭，眼眶也有些熱。

一邊的崔君妙上前安慰：“祖母，今天是吉利的日子，可不能哭鼻子啊！”

“……好好好，”老太太展開笑顏，替許歡顏拭去快要掉落的淚花，“君妙說的對，今兒個吉利的日子，咱不哭，啊。”

許歡顏點點頭：“嗯！”

崔君妙：“祖母，這都什么時辰了，小表姐肯定餓了，我們快用膳吧！”

老太太拍了拍腦門，“哎呦”一聲：“瞧我這記性，采蓮，快讓廚房把菜端上來。”

“還有啊，”她吩咐道，“把三小姐和五少爺也叫來，孩子們之間互相認識認識。”

采蓮福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