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前，唐老爺子只是覺著頭有些發暈，再睜眼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唐景云急切地望著父親，“爸你醒了？”

唐老爺子費力地瞧著大兒子，“你怎么也來了？”

話問得有些奇怪，唐景云怔了怔道：“我，我來看爸啊。”

“你，怎么也，來這兒出差了？”

出差？唐景云疑惑地望著父親的眼睛，“爸，這是醫院啊。”

“醫院？”唐老爺子低低重復，緩緩轉眼看看左右，“不是醫院，這是北區嘛，我老來這兒出差，你怎么，也來了？”

老父親神志不清了，唐景云頓感不祥。

“你來幾天了？”

聽父親還在關切地詢問自己，唐景云摸摸父親的額頭，微笑說：“爸，我剛來。”

唐老爺子抬手揉揉眼角，卻發現手上扎著針頭，下意識便用另一只手去拔。

唐景云急忙制止，“爸，爸別動它，正輸液呢。”說完將父親的兩只手穩妥放好。

唐老爺子倒也乖乖的沒再亂動，只順著輸液管往上瞧，上方確實懸著只瓶子，唐老爺子眨眨發澀的雙眼，“這怎么，還輸上液了呢？”

唐景云握著父親的一只手，坐下來耐心道：“爸病了，現在在醫院呢。”

“醫院？”唐老爺子迷迷糊糊，又四下瞅瞅，他分明記得這里是他出差的老地方，“這兒什么時候改成醫院了？”

唐景云握住父親溫熱的手，“爸，沒什么大事兒，啊，要是累了，爸就再睡會兒。”

唐老爺子糊里糊涂想了想，聽話地合上眼睛，沒一會兒便沉沉入眠，即便睡著也沒有松開大兒子的手。

唐景云眼中是難言的傷感，他握著父親的手微微嘆息，過了好一會兒，看父親睡實了，這才悄悄松開父親的手，關上病房門出去。

門外，二弟唐景星和三弟唐景從剛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弟弟們也是一身疲憊滿臉憂色。

“怎么樣？大夫怎么說？”唐景云問。

唐景從看了二哥一眼，意思是讓二哥說。

唐景星輕輕嘆了口氣，“不太好，醫生說，明天再拍個片子看看。”

唐景從嫌二哥拖泥帶水，于是說：“醫生說了，腦梗這病，只會一次比一次嚴重，這是第二回了，這次是昏迷不醒，下次搞不好就起不來了。”

聽了三弟的話，唐景云又看了看二弟，唐景星點頭。

唐景云接到弟弟的電話便著急忙慌往老家趕，如果不是大事，他這二弟肯定是不會打電話把他急召回來的，剛才通過跟父親的幾句對話，他心里也很清楚，父親這次的病情明顯加重了。

唐景從小心地推開病房門看了看。

“爸剛睡著一會兒。”唐景云說：“你們倆回去休息一下吧，折騰了這么久也累了，我在這兒看著爸就行了。”

唐景星說：“我沒事兒，讓老三回去休息休息吧。”

唐景從看看表，“這樣，我先回去做飯，大伙都沒吃晚飯呢。”

唐景云想了想，“也好。”

唐景從又看了看熟睡的老父親才放心離開了。

唐景云和唐景星悄聲走進病房，聽著父親沉沉的呼吸聲，氣吸還算平穩。兄弟倆找了個離床較遠的地方坐下來。

唐景星望著父親，“今天多虧了李姐。”

李姐是負責給唐老爺子做飯的鐘點工，只有中午和晚上飯點時間來家里。

“中午吃飯的時候爸還好好的，吃完飯，爸在客廳看電視，李姐在廚房洗碗，收拾完廚房準備走的時候，李姐到廳里跟爸打招呼，發現爸躺在沙發上，開始以為爸是睡著了，她就去叫爸，想讓他回臥室睡，結果發現，怎么叫也叫不醒爸，然后李姐就給老三打電話。”

唐景云認真聽著事情的經過。

“老三先趕過去的，看到爸的情況，嚇壞了，就忙就給我打電話，我讓他趕緊叫救護車，還好，醫院離得近，我到的時候，老三已經把爸送到這兒了。”

唐景云心疼地看向老父親。

“進來以后，醫生診斷是腦梗。”唐景星嘆了嘆，“進了醫院以后，爸醒過來一次，可是說話顛三倒四的，口齒也不清楚，唉，明顯比上次嚴重了。”

唐景云憂色加重，“一會兒醒來再看看吧，但愿爸能恢復。”

唐景星的手機響了，跑出病房外去接電話。

唐老爺子像是被聲音所吵，身子扭動了兩下，唐景云趕忙走到病床前，正想說話，卻發現父親并沒有醒過來，唐景云像哄睡嬰兒般輕輕拍著父親，看著年邁的父親他不由難過，在父親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不在老人家身邊。

唐景星進來，悄聲說：“老四到了，我去接她一下。”

老四唐景怡，在接到二哥打來的電話后，便開車跟丈夫一路狂奔回家，因為，若無大事，二哥是不會急召她回家的。

唐景星在住院部門口見到了滿臉是淚的妹妹。

“二哥，爸怎么樣了？”

“別哭別哭。”唐景星拍拍妹妹的肩膀，“爸睡著呢，現在挺平穩的，你別太擔心了。”

唐景星和妹夫互相打過招呼。

唐景怡擦著眼淚跟在二哥身后往樓里去，當她親眼看見老父親的時候，心里才稍稍松了些，接到二哥的電話，她心里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她擔心見不到老父親最后一面，一路疾馳一路哭，還好，父親福大命大。

看見淚痕滿臉的妹妹，唐景云同樣安慰地拍了拍妹妹。

父親呼吸平穩地安睡著，身邊還有大哥二哥在，唐景怡才覺得沒那么害怕了，三年前母親走了，她特別害怕再失去父親，父親一定要長命百歲，一定要長長久久地陪著他們。

看老丈人有驚無險，女婿劉陽也算放心了，一接到家里的電話，媳婦整個人就不好了，媳婦的表現讓他覺得，恐怕今天是見不著老爺子的面了，回去搞不好就要辦喪事了，還好還好，老天保佑，老爺子平安無事。劉陽說去給大家買點兒礦泉水，便離開了病房，他需要出去透口氣。

兄妹三人安靜地坐著，聆聽著老父親沉沉的呼吸聲，這聲音讓他們熟悉，更讓他們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