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當空，星子無蹤。暗夜下的密林悄無聲息，靜謐的過分詭異。

“咔嚓——”一聲清脆響聲傳來，似是打破寂靜的咒語，隨之而來的便是仿若數以萬計的冰晶碰撞碎裂開來的坍塌之音。

——有人在此處布下的陣法破了！

因陣破的靈氣震蕩擴散致使方圓百里內的草木都隨之搖曳，卻在幾息內又恢復了常態。

密林深處，有道身影疾速從破碎的陣法之中飛了出來，攔腰撞斷了好幾棵樹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揚起一片塵土，砸出一個不淺的坑來。

緊接著，另一道纖細的身影追隨而來，抬起腳狠狠的踩在了那中年男子的胸膛之上，手中的軟鞭有靈一般纏住了他的脖頸。

男子下意識的想要反抗，卻被死死壓制，雙手不禁抓住了脖頸上的軟鞭，妄圖得到一些喘息。

他驚駭的睜大了雙眼，看著面前的清麗女子，“你們……究竟、究竟是誰！”

是的，你們。

清麗女子并未答話，而是微微偏頭看向身后。

男子知道那里站著一個人，可惜他全身靈力全無，經脈寸斷，在此情此景之下，連動一動腦袋去看一看那個人也不能。

但是他記得那個人是什么樣子。

那是一個女子，奇怪的裹著灰白色的狐氅，眼覆白綾，氣質高華，卻又陰冷的讓人脊背發寒。

“殺了吧。”她的腔調慵懶。

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男子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為何自己就這樣輕易地死了。

“白跑一趟白費力氣，結果你什么都不問就殺了。”清麗女子翻了翻眼皮，倒是沒有多說什么。

正要收起軟鞭時，卻敏銳的察覺到了危險，眼神頓時銳利起來，忙隨意將軟鞭往腰上一纏，疾馳過去抓著那狐氅女子便要跑。

只是不待她掏出神遁符，一柄劍便氣勢洶洶的擋在了她們的面前，沒入地下，將承桑揚起的一縷發絲削落。

狐氅女子無奈的嘆了口氣，“果然還是動靜太大，將人引來了啊。”

“我勸你不要動，這劍氣霸道冷冽，劍氣隨人，你妄動只怕會將你撕成碎片。”見清麗女子有些動作，狐氅女子懶洋洋的又道。

語氣中完全不擔心的模樣。

想了想，承桑也就真的不動了，還仔細多看了那柄劍幾眼，“這劍……瞧著像是……”

“卻邪劍。”當世排名第一的卻邪，仙道魁首沈重華的佩劍。

隨即，一道人影翩翩然落在劍柄之上。他一襲月白色衣袍，仿若謫仙降世，只是發上系著違和的紅色發帶，生生壞了那么一點美感。

他先是看了看周圍的情景，又將目光挪到了她們二人身上。

在目光觸及狐氅女子的時候，他眼中閃過一絲愕然，幾分復雜與古怪。

承桑心如擂鼓，眼前之人真是沈重華，她可打不過。

幸好，沈重華隨后便落地四處查看，沒有理會她們的意思，承桑依舊不敢松懈警惕。

沈重華查看的仔細，承桑唯恐他發現了什么，畢竟沈重華是出了名的狠人，可謂是邪魔皆殺之，從不廢話。

承桑轉眼去看旁邊的人，卻見她正掏出一把檀木雕花椅子來，慵然的坐下，絲毫沒有危機感。

承桑：“……”

她早該知道裴姜不靠譜的。

裴姜翹著二郎腿，一手撐著下頜，一手指著那一柄劍，意思再明白不過。

傻子都能看得出來她們嫌疑很大，沈重華更不可能放她們走。

沈重華興許是查看完了，連那男子的尸身都不知道被他弄哪兒去了，才來到她們面前，問道，“你們是何人？”

聲音比之從前更有味道了嘛，裴姜心想。

“難道仙師不知道，在問他人身份名姓之前，需得自報家門嗎？”裴姜緩緩的反問，從容不迫。

“蓬萊島拂柳山莊，沈重華。”

“哦，原是沈師兄啊。在下奚女云山裴姜，那是我的侍女承桑。”裴姜聞言淡淡一笑，“裴姜仰慕沈師兄久矣，卻是可惜未能親眼見一見沈師兄的風采，只能靠想象，實屬遺憾。”

承桑：倒是也沒見你有多遺憾。

沈重華在她眼上的白綾上停留了兩息，那白綾松松垮垮的掛在她的發簪上，卻是半分也不能撼動的模樣。

他面無表情的道，“附近有聚靈陣，聚靈陣內又有滅靈陣，而那名被殺的靈劍宗弟子，正是被筮靈陣吸光了靈力，又被人毀斷經脈。脖頸上，更有軟鞭勒痕。”

說完，他的目光又輕飄飄的瞥了承桑的腰間一眼。

“人，是你們殺的。”

“那又如何？”裴姜笑了起來，“沈師兄是要給他報仇嗎？據我所知，沈師兄貌似沒有這么的……多管閑事吧？”

仙門之間的恩怨，沈重華素來是不管的，只要不影響大局。

沈重華又道：“在此之前，我感應到了這里有魘氣。”

仙道修靈氣，魔道修魘氣。這世上的惡念皆是魘氣的肥料。

“魘氣么……”裴姜拉長了尾音，“那是靈劍宗弟子身上的，與我無關。不管沈師兄為何會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出現，但是我都不得不提醒沈師兄一句，這事上多的是衣冠楚楚的畜牲。”

“這靈劍宗弟子身上有魔種。”

沈重華忽而抬眼看著她，“你知道些什么？”

“聽沈師兄的語氣，并不意外，想來是已經知道了魔種的出現。我也正在追查此事，今晚設陣正是為了引出關于魔種的線索，只是沒想到來的人，是靈劍宗弟子。”

裴姜笑的意味深長，“他身上的魔種，是母種。母種可是要心甘情愿才能在一名仙道之人身上種下的，與子種可不一樣。”

沈重華一時沉默，垂著眼皮似是在思索些什么。

承桑此時也明白過來，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們都有著一樣的目的，沈重華必定不會因此而為難她們。

“想來沈仙師應當是知曉甚少。這魔種又分子母，母種可靠子種壯大實力，以通過吸食子種的功力，達到修為大進的目的。但是魘氣會影響修仙之人的心性，絕大可能走火入魔，更會徹底墮落成魔修。”承桑道。

沈重華問，“你們如何得知的？”

連他，追查了數月都只知種下魔種后修為會漲得快，且邪念甚重。

“我瞧這一時半會兒的，也說不完，沈師兄不妨坐下喝杯茶？”裴姜不僅掏出桌凳，還外加一副茶具，倒了靈泉水開始煮茶。

“……姑娘真是好雅興。”沈重華倒是沒拒絕，抬眼瞇了瞇眼睛，望著那一輪明月，忽然發覺他許久未曾這樣靜下來喝過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