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結婚。”

聽到這話，虞晚晚錯愕地抬起頭，在一片明晃晃的日光中，漸漸看清男人的模樣。

男人指尖夾著煙，長腿交疊，慵懶地靠在沙發上。他的輪廓干凈清晰，點漆般的眼睛盯著她，幽黑得如同寂靜的夜。

他的氣質讓虞晚晚不得不懷疑相親資料的真實性——

這真的是月工資不足兩萬的程序員？

虞晚晚再度抬眼打量他，正好對上男人的眼睛，戲謔，清冷，漫不經心。

下意識地，虞晚晚避開他的目光，小聲提醒。

“安先生，這是咱倆第一次見面。”

“雙方資料，我們都已看過。”他俯身向前，將煙蒂摁入煙灰缸的白沙里。“見面不過是走個過場。”

對方氣場太過強大，就像一座大山壓過來，壓得虞晚晚的聲音更小了。

“可是……咱們這樣，會不會太草率了？”

男人的語氣卻十分理所當然。“相親不就是為了結婚。”

“為什么是我？”

虞晚晚知道，不看實力，單憑外貌，眼前的男人就已經足夠成為相親市場的香餑餑。

哪像她，穿著老氣，長相平平，還有一個生重病的弟弟，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

“我需要，你適合，僅此而已。”男人抬起手腕，看了眼白金腕表，說道：“給你三十秒時間考慮。”

三十秒！

這可是人生大事，三十秒哪里夠。

可男人不理會她的慌張，打開手機計時器，隨后將手機放在桌面上。

手機屏幕上的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在這緊張的氛圍里，虞晚晚的內心響起無數聲音。

十、九……

虞晚晚，你冷靜一點，對方雖然條件不錯，但也不能剛見面就結婚啊！

六、五……

你要是結婚了，你就再也沒有機會嫁給季哥哥了。

三、二……

他這么帥，你這么普通，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他向你求婚，一定有問題！

……

手機提示音突兀地響起，將虞晚晚嚇了一跳。

是她的手機在響。

虞晚晚拿出手機，發現是醫院來的短信。

“虞小姐，您什么時候來交手術費啊，你弟弟的病不能再拖了。”

虞晚晚抬頭看向桌面，計時表上正好顯示：00:00:30。

男人收回手機。

這是默認她拒絕了嗎？

虞晚晚咬咬牙，出聲叫住他，“我答應你。”

她也不想結婚，但她沒得選。

男人偏頭看過來，他的臉藏在夏末濃烈的陽光里，明明相隔很近，卻讓人覺得遙遠疏離。

虞晚晚走神間，茶幾上多了一份合同。

“這是什么？”

“婚前協議，沒問題就簽字。”

虞晚晚咬緊下唇，此刻她只想著躺在病床上的弟弟，壓根就看不進合同上的條款。

她快速掃了兩眼。

合同第一條：甲乙雙方屬于合法夫妻，雙方需要履行應盡的夫妻義務，承擔相應的夫妻責任。

合同第二條：雙方試婚一年，一年后若覺得不合適，任意一方都可以提出離婚，另一方不得阻攔。

合同第三條：領證當天，甲方會為乙方支付三十萬彩禮。

三十萬，剛好夠弟弟的手術費。

這就夠了。

虞晚晚沒有繼續往下看，她直接將合同翻到最后一頁，在乙方那一欄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將合同遞給男人。

男人接過筆，大手一揮，在甲方那一欄簽下龍飛鳳舞的“安霖”兩個字。

他站起身，問道：“戶口本帶了嗎？”

弟弟還未成年，沒有身份證，辦理入院等手續只能用戶口本。所以這些天，虞晚晚一直都將戶口本隨身攜帶，以備不時之需。

她點點頭，不免有些臉紅，忍不住想：這樣會不會讓對方覺得她恨嫁？

她偷偷打量男人的臉色，見他神色如常，她才放心。

兩人走出咖啡店，準備去民政局。

男人將他的車開了過來，是一輛很常見的代步品牌車。

車門剛打開的時候，一股被烈日曬焦的廉價塑膠味撲面而來。

男人皺了皺眉頭，低頭鉆進車里，打開通風和空調。

虞晚晚也跟著坐進去。

空調出風口有絲絲涼風吹出來，但這并不能緩解夏末初秋的燥熱。

虞晚晚偏頭看向正在發動汽車的男人，他清爽干凈，臉頰上連一滴汗都沒有，好像和她處在兩個世界。

一路上，兩人都沒怎么說話，面對陌生人，虞晚晚的話本來就不多，男人的話比她還少。

在等紅綠燈的時候，虞晚晚的手機又響了。

不用看也知道是醫院打過來的。

其實不用醫院催，虞晚晚心里很清楚，弟弟的病，不能再拖了。

“有事？”男人問。

“是醫院打過來的。”

她有一個生病的弟弟，這件事她在紅娘登記資料的時候就坦白過，并沒有瞞著男人。

他聽完后，表情并沒多少變化。

過了約半分鐘，他對她說道。

“打開你面前的儲物盒。”

虞晚晚依言打開，在里面看到一張銀行卡和一把鑰匙。

“銀行卡里有三十萬，是你的彩禮，密碼六個八。”

“這個鑰匙？”

“洛神路19號天心公寓701，你可以直接搬過去。”

攢著鑰匙，虞晚晚就像抓著救命稻草一般，用力到指甲發白。

她現在只想趕緊領完證去醫院交錢，甚至都忘了問男人：給她鑰匙，是現在就要同居的意思嗎？

民政局里人不多，不用排隊。

他們徑直走向辦理結婚登記的窗口，兩人拿出戶口本放在工作人員面前。

由于兩人怎么看都不是很熟的樣子，工作人員忍不住問道：“你們是自愿結婚的？”

虞晚晚和男人一起點頭，異口同聲。

“是。”

辦結婚證需要先拍照，兩人站在鏡頭前，男人板著臉，女人半低著頭，神情局促。

咔嚓一聲，紅底的結婚照就照好了。

十分鐘后，兩人從民政局走出來，已經是夫妻關系。

拿著結婚證，虞晚晚像是踩在棉花上，感覺很不真實。

因為急著去醫院交錢，虞晚晚沒有耽擱，從民政局出來后就向男人告辭，馬不停蹄地往醫院趕。

交完錢，醫院第一時間為她的弟弟安排了手術。

手術室外等的人很多，家屬休息區的座位早就被占滿了，虞晚晚找了個角落，抱膝蹲著。

這樣很累，但她不敢離開，從天亮等到天黑。

弟弟的病發得急、來得險，醫生都說手術成功的概率只有一半。

虞晚晚很忐忑。

她不知道，賭上終生幸福換來的這三十萬，能不能救回弟弟的命！

終于，手術室的門被人從里面拉開。

護士站在門口喊道：“虞辰辰的家屬在不在。”

“在。”虞晚晚趕緊舉手。

蹲得太久，猛一起身才發現雙腿已經失去知覺，她只能扶著墻一步步地朝手術室門口挪。

好不容易才挪到手術室門口，她趕緊問。

“醫生，我弟弟怎么樣？”

“耽誤太久，錯過了最佳手術時間，你要有個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