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柳綠林，雨水沖刷過的枝葉嫩芽泛著七彩光芒，時不時有鳥蟲鳴叫，如人間仙境。

大譽，雨桐鎮附近的鵝家村外，一間破爛的茅草屋仿佛是這仙境的唯一污點。

“啊……”

痛苦聲從茅草屋傳出。

撕心裂肺，恍若那破爛的茅草屋就是仙境之外的無間地獄。

不知道過了多久，晚霞染紅天際，如滾滾血河，宣示著仙境的勝利。

叫喊聲越來越弱，恍若地獄里惡魔的最后掙扎。

黑暗籠罩，寧靜即將再次來臨！

“噠噠噠……”

急促的牛蹄聲如石子落湖，擊碎正要來臨的寧靜。

整個仙境，支離破碎。

“快點兒。”

不斷的催促聲說明其主人心急如焚。

“是，掌柜的。”

趕車的趙二狠狠甩出一鞭子，胡亂答應著。

奈何拉車的是一頭老黃牛，實在提不起什么速度，現在已經是極限。

看一眼老黃牛，趙二心中安慰老伙計不要怨恨掌柜的。

真急！

據說大小姐鵝凰早上發動，現在都要晚上了，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情況。

想一想大小姐的處境，身邊無一人照料，趙二抬手又給老黃牛一鞭子。

“啪！”

一陣刺痛，老黃牛硬生生邁出六親不認的步伐，快了那么一丟丟。

還好，牛車很快到了茅草屋前。

趙二趕緊跳下牛車，回頭高喊：“掌柜的，到了。”

掌柜的鵝大富不等牛車停穩，連滾帶爬起身，指揮著小廝，丫鬟。

“快扶著王大夫和穩婆下車，去看凰姐兒。”

趙二和另一個小廝也顧不上掌柜的了，趕緊去扶王大夫和穩婆。

剩下一個小丫鬟，抱著一個大布包，早已向著茅草屋跑去，哭喊道：“大小姐、大小姐……”

一時間，茅草屋前亂糟糟一片。

產房避嫌。

男的都不能進去，哪怕鵝大富是親生父親也不行，只能在茅草屋前急的團團轉。

只有小丫鬟香翠和穩婆先進去看看情況。

抬頭看了一眼破爛的茅草屋，鵝大富心又沉了一大節，雙眼頓時通紅。

他是有兩個女兒的人，對這事兒或多或少有些經驗。

茅草屋里偶爾傳出女兒少氣無力的呻吟聲，很明顯還沒生產。

這時候沒力氣……

單是想一下，鵝大富就打了個冷戰！

恰巧此時，進去沒多久的香翠哭啼著跑出來。

“嗚嗚嗚……老爺，大小姐她，嗚嗚嗚……”

“嗡！”

鵝大富直覺腦袋一陣嗡鳴，如一萬只馬蜂在耳朵邊飛舞一般。

全身也沒了力氣，仰頭就向后倒去。

還好趙二手疾眼快，一把扶住鵝大富，才免得摔倒。

趙二一邊給鵝大富推拿順氣，一邊回頭瞪了香翠一眼，呵斥道：“大小姐咋么了，趕緊說！”

看著一向和善的找二叔發這么大的火，香翠嚇了一大跳。

打了個哭嗝，終于斷斷續續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大小姐全身都是血，穩婆說虛弱的厲害，趕緊讓王大夫進去看一下。”

也不等鵝大富搭話，王大夫趕緊提起藥箱：“老夫這就進去看看。”

人命關天，也顧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

王大夫剛邁出腳步，被鵝大富一把拉住：“王大夫，求您盡力，我鵝大富定有重謝！”

見王大夫點頭應下，鵝大富才松開手。

就這么會兒茅草屋內的呻吟聲又弱了兩分，王大夫更不敢耽擱。

這可不是普通的病癥，一個不好就是一尸兩命。

王大夫剛進去沒多久，就傳出王大夫著急的聲音：“這是參片，趕緊給含上！”

短短一句話，鵝大富的臉又白了幾分。

這可是雨桐鎮，十幾文錢一副藥人們都吃不起。

王大夫上去就用幾兩銀子的參片，那只有一種可能。

吊命！

不知道過了多久，鵝大富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雙目空洞洞的，恍若沒了絲毫神情。

趙二看著掌柜的如此，張了張嘴，說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話來。

他雖說是鵝家的下人，但大小姐也是他看著長大的，自不希望大小姐出什么事兒，此刻心里一樣難受。

此行此景，若不是還沒有傳出什么壞消息，他都以為……

王大夫也是搖頭嘆息，他已經盡力了，剩下的就看命了。

“哄！”

突然，晴天霹靂，一聲打雷聲震的人耳朵生疼。

“哇哇哇……”

一陣嬰兒哭啼聲讓所有人忽略了剛剛那聲悶雷。

鵝大富一下有了力氣，手腳并用的站起來，向茅草屋走了幾步。

其他人也是一喜，轉頭看向茅草屋。

聽嬰兒的哭泣聲弱的可憐，和小雞叫似的，但這個時候無異于天籟之音！

能活一個，總比一尸兩命要好的好！

況且只要生出來，大人存活的幾率也會大大提升。

沒過多久，香翠再次跑出來。

“老爺，老爺，大小姐生了個小小姐。”

聞言，鵝大富激動的全身顫抖：“好，好！”

生下來就好！

只是看著香翠耷拉著腦袋站在那里，鵝大富心中不由突突：“凰姐兒咋樣了？”

香翠紅著眼睛看了自家老爺一眼，趕忙低下頭，小聲道：“穩婆說……”

這丫頭片子一直活潑，小嘴叭叭的，今天咋就吭哧吭哧說不出一句話呢。

等的鵝大富心急火燎，趕緊追問道：“穩婆說啥了？”

香翠擦了一把眼淚，終于鼓足勇氣。

“穩婆說，小小姐營養不良，身體虛弱的厲害，需要好好調養才行，不然不好養活，不過沒什么其他毛病……”

鵝大富都急瘋了，這不是屁話么！

凰姐兒遭了那么大的罪，能生出來個健康的就不錯了。

孩子營養不足體弱，用腳趾頭上的汗毛想一想都知道，還用你丫的說。

“我問你凰姐兒咋樣了！”

這一次鵝大富幾乎是吼出來的。

香翠入鵝家還是第一次見老爺發這么大火，嚇的哆嗦了一下，終于說道了重點。

“穩婆說……根據大小姐的肚子看，應該還有一個。”

只是越說，香翠的聲音越弱。

還好現在到了夜晚，靜悄悄的，眾人聽了個明白。

不過正因為聽清楚了，才讓人心驚肉跳，齊齊高呼：“啥？”

王大夫最先反應過來，一拍大腿：“老夫咋么沒想到呢？這是參片，趕緊拿去給你家小姐含上，快！”

作為大夫他早應該想到了。

那鵝家的閨女瘦的皮包骨頭，一顆肚子卻大的滾圓。

里面就和崔著一個足月的大胖小子似的，甚至還要大上幾分。

來的路上鵝大富就說他家閨女根本沒到預產期，足足提前一個月，不然也不至于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營養不良，早一個月，又那么大的肚子，不是雙胎是個啥！

“哇哇哇……”

還好沒讓眾人等多久，茅草屋內又傳出一陣弱小的哭泣聲。

雖然和開始一樣虛弱，但明顯不是同一個嬰兒。

終于都生出來了，穩婆大大松了口氣。

一時間屋內屋外，歡天喜地。

只是誰都沒注意到躺在稻草為床的產婦，虛脫暈過去之時根本沒有什么初為人母的喜悅。

有的只是糾結、憤恨，更多的是懵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