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灑落整片森林，夾雜濕氣的寒風吹得樹葉颯颯作響，年僅九歲的蘇靈滄蹲在蛇洞前，用樹椏往里邊戳了戳。

“嘶嘶……”

洞內傳來蛇聲，她睜著圓溜溜的杏眼聚精會神盯著手里的樹椏，繃著小臉等了半響，枝頭總算傳來細細碎碎的小動靜。

小蛇沿著樹椏攀爬出洞口。

一人一蛇面面相覷，蘇靈滄麻溜一手掐住它七寸，迅速裝進蛇皮袋里。

她拍拍肉嘟嘟的小身子，清眸一掃四周，與一雙蛇眼對上。

蘇靈滄：“……”

她抬手捂臉尖叫的同時，透過指縫瞥見蛇朝她張開血口。

啪嗒！

一物摔落地面的聲響。

蘇靈滄半響都沒感覺到被咬的痛感，悄悄叉開小胖手，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瞧，蛇的尸體靜靜躺在她腳邊。

她咽了口水，悄悄移開三步，撞著別人。

是個與她年齡相仿的“男孩”。

“男孩”膚白如紙，五官精致，唇紅如血，淺灰眼眸空洞的盯著她。

蘇靈滄眨了眨眼睛，奶聲奶氣感激道：“謝謝哥哥救靈滄一命。”

被錯認成人類的小僵尸面無表情盯著她。

見他不說話，蘇靈滄又問：“你是哪里人呀？”

依舊沉默。

蘇靈滄生得乖巧，向來討人喜歡，頭次在別人跟前跌跟頭，失落道：“哥哥不愿理靈滄，那靈滄先走了哦。”

“慢著！”

這道叫聲響起的同時，小僵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消失在蘇靈滄眼前。

“呀！好生討喜的女娃呀！”一道戲虐的調侃從灌木里傳出。

夜黑風高，忽然傳來這道猥瑣的嗓音，蘇靈滄的小心臟陡然一緊，緊張望向四周。

不消片刻，灌木躍出一位粗布藍衣的道士，約莫三十來歲，一手捋他兩縷胡子，笑瞇瞇問：“莫怕，貧道不是壞人。”

蘇靈滄一臉警惕，鼓著臉瞪這人，悄悄后退。

這道士笑起來忒像壞人。

“貧道姓張，尋常人喚作張道士。”張明徽跨上前，蹲在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跟前，“你可是當地人？可知清靈鎮在何處？”

張明徽捋胡子笑瞇瞇的看著女娃，還別說，女娃故作兇兇的小模樣還挺可愛。

蘇靈滄見他一笑，登時汗毛豎起，毫不猶豫指向南方，“那里。”

剛從那座山頭過來的張明徽沉默半響，“哦。”他拿張黃符在掌心里幻化成紙鶴，飛向別處。

爾后，他扯扯嘴角，盡量笑得和善，“一個小娃在這里多不安全啊，要不貧道送你回家？”

蘇靈滄連忙搖頭，“我家在山下，很快就到。”

“……行吧。”張明徽沒拆穿女娃拙劣的謊言。

此山地形甚是復雜，哪能很快就到，除非她對這塊很熟。

他若有所思的瞅兩眼女娃，女娃警惕性極高，倒不如悄悄跟著她一探究竟。

張明徽故作漫不經心：“女娃，有沒有見過一位與你差不多大的哥哥？”

蘇靈滄波浪搖鼓似的搖頭，“沒有呢！”她睜眼說瞎話，“我什么都沒有看見呢！”

張明徽盯著被尸毒毒死的蛇，沉默半響，“行吧。”

蘇靈滄指著反方向說，“嗯，道士快走吧，那座山頭就是清靈鎮啦。”

張明徽：“……好。”

道士離開后，蘇靈滄腰間別著蛇皮袋，袋里裝著她徒手抓來五步蛇，靈活的在灌木叢林中穿梭。

很快，她重遇她的救命恩人，眼睛一亮，一蹦一跳到他眼前，“哥哥是在等靈滄嗎？”

小僵尸站在松樹下，目光空洞的盯著蘇靈滄。

蘇靈滄抬手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怎么跟個小傻子似的……呸呸呸！這可是你救命恩人，瞎說！”

她拍拍嘴，揚起甜甜的笑容，“要不然，你跟阿滄回家吧？”

小僵尸沒應，蘇靈滄直接當他答應了。

她警惕的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四處張望，小聲嘀咕：“萬一遇到了壞道士就不好啦。”

躲在暗處的張明徽心情復雜，想不通他怎么就成壞道士了？

“阿滄這么晚還沒回家，回去后阿娘肯定又要罵阿滄，不過阿滄捉蛇蛇回家給阿娘煲湯喝，阿娘應該舍不得罵阿滄啦。”

“哥哥家在哪兒啊？哥哥生得這般好看，阿娘肯定也很好看。”

蛇皮袋里的五步蛇時不時“嘶嘶”兩聲，周邊一片寂靜。

她抹一把額間汗，瞧一側粉雕玉琢的恩人，傻笑：“哥哥，我們快到啦。”

順著陡峭狹窄道路走，險峻山峰下便是清靈鎮。

“總算到啦。”蘇靈滄眉梢染上笑意，牽著小僵尸朝鎮上走去。

卻不曾想，走近鎮口，入目的是連著屋子被燒毀，斷壁頹垣，街道雜亂。

蘇靈滄瞳孔驟縮，松開小僵尸的手跑進鎮里，看見一縷紅紗蓋頭落在一灘血里，試探性伸手去觸碰那灘血。

“啊——！”紅凌嘶聲裂肺大喊，“放開我！”

紅凌被帶著綠色獠牙面具的人按倒在地上撕扯衣物，絕望的眼神深深刺痛蘇靈滄幼小的心靈，不知所措的蠕動嘴唇：“紅凌姐……”

蘇靈滄想起她爹娘，沖向屋里，屋內無一例外都被毀壞了，破裂的墻壁殘留一抹紅。

她抖著手指頭去觸碰，腦海一瞬閃過爹娘被惡人一刀砍背慘烈畫面。

她兩腿一軟，跪在地上。

張明徽跟著蘇靈滄到清靈鎮，蹙著兩道濃眉捋胡子，惋惜長嘆：“終究，還是來晚了。”

屋內傳來震天響地的哭聲，直叫張明徽頭疼腦熱，捂著耳朵連退好幾步。

女娃哭到半夜，嗓子都給哭啞了。

直到小僵尸一蹦一跳的到張明徽眼前，空洞的眼睛直直盯著他。

張明徽見他，陰陽怪氣：“哎唷，這誰家孩子呀？”

小僵尸用指尖勾著張明徽衣角，在蘇靈滄家門口和張明徽跟前來回蹦跳。

張明徽正被女娃哭聲吵得鬧心，不耐甩袖，“你這跑貧道跟前跳來跳去作甚？鬧心。”

小僵尸仿佛陷入焦灼狀態，朝他咧嘴露出尖銳的獠牙，勾他衣角的動作略顯粗暴。

張明徽仔細觀察小僵尸的舉動，似懂非懂，挑眉試探：“你想讓我去安撫這女娃？”

他頓了頓，斜眼又添了句，“是或不是，點頭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