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于死了，十年了！終于能夠擺脫你了?。　?

男子錦靴毫不留情地踢在女子身上，那本就孱弱的身體，直接被踢開數米遠，猛地吐出一口血來，癱軟在地上，許久都沒有動彈。

“燕齊！住手！不要傷害我的女兒！”

蒼老的聲音恍若從天際傳來，又似乎在耳邊低吟，鳳禾艱難地動了動身體。

她為什么……聽到了父親的聲音。

話突然被打斷的，燕齊看向來人，唇角微勾，斜睨了地上的人一眼，輕蔑道，“你那討人厭的父親來了，看朕如何將他殺了……”

“不要……”鳳禾泛紅的手指彎曲，朝著那邊伸過去。

然而燕齊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從地上隨意撿起一把長劍，對著已然上了城樓的鳳老將軍，看了過去。

鳳老將軍一身盔甲，身上還帶著皚皚白雪，蒼老的面容，眸中含淚看向不遠處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女兒。

“皇上——老臣已經退軍，老臣已經將虎符交由于你，放過我的禾兒吧！！”

幾乎絕望的哀求聲音傳過來，燕齊卻似乎什么也沒聽到，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長劍，恍若笑了起來。

“老將軍辛苦了，但鳳家此前已有叛國之心，交由虎符本就如此，用虎符換你女兒，這可行不通?！?

“鳳老將軍可別再多說什么了，三姐姐做了如此之事，想要換回她的命，恐怕……有點難啊……”

嬌俏的聲音從左邊城梯傳來，金翠步搖稍加搖晃，女子一身華服，款款而來，大紅衣袍，在這白雪中尤為明顯。

鳳老將軍眸子瞪大，“你……你……你……”

他無法相信，眼前這個女子，不但不求情，反而還順勢而為。

唇囁嚅地愈發顫動，眼底的光忽然黯淡下去，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兒，他忽然下定決心一般，朝著燕齊，重重跪了下去。

那膝上的雪，都隨著震懾三下，盔甲也已經松動。

本就已然年過古稀，這寒風之下，凍得有些發冷，老將軍跪在燕齊面前，一字一句。

“那要如何——才能放過我的女兒！”

燕齊看著他這個樣子，可謂是滿意的很，同時也看向了旁邊的女子，上前去牽住他的的手，柔聲問道，“愛妃覺的，應當如何呢？”

女子掩唇笑了笑，花枝招展，卻同時也言語慢慢，吐出了那幾個字。

“那自然是……一命……換一命……”

鳳老將軍忽抬頭，明白了他們的意思，他看向了眼前這個年輕的皇帝，有些不懂，鳳家為朝鎮守邊疆這么多年，到頭來卻被安上一個無須有的叛國之名，那往前這么多年，他們如此的意義，到底是什么！

若是之前，縱使年過古稀，他定然不會輕易將虎符交出去，拼死也要一博，鳳家幾代人的錚錚傲骨，萬不會被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扣下。

但為了他的女兒——

“老臣——遵旨！??！”

話音落下，鳳老將軍，朝著面前燕齊已然提起的長劍，狠狠撞了過去。

“父親?。?！”

撕心的裂吼從燕齊身后傳過來，他有一瞬間的愣神，不過很快就皺眉丟掉了這長劍，冷冷瞥了一眼這地上已經死去的鳳老將軍。

“命真硬！”

他狠狠唾了一聲，又罵了一句，那眉眼間都是憤怒與厭惡，顯然已經隱忍了很多年。

身旁女子柔弱地攀附上來，聲音輕緩，“皇上，我們去看看姐姐吧～”

燕齊抿唇，對她柔柔笑了笑，“都聽嫣兒的?！?

兩人居高臨下，慢悠悠地朝著這邊走來，愜意自然。

“燕齊，林嫣然，你們不得好死??！”

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女子強撐著抬起頭來，雙目瞪向面前的兩人，猩紅的有些猙獰。

林嫣然美目一揚，看起來難得的高興，“皇上，姐姐在雪地里好像很高興呢～”

燕齊抱著她的腰肢，看著如此狼狽的女子，心情也是難得的好，再次瞥了一眼，只覺得身心舒暢。

“既然如此，那就繼續待在這里吧?！?

話語落下，便和林嫣然轉身走了，余下她一人依舊在雪中。

癱軟在地上的鳳禾，她眼皮虛弱地抬起，不遠處躺著的，是她敬愛的父親。

她抬頭看向這白日的天空，肚子痛得厲害，但她卻哭不出來。

這些日子以來，她好像已經將眼淚都哭干了。

叛國之名，殺父之仇，更多的，還有她七年陪伴的化為虛無。

手無力地擺放在那里，她也懶得再罵已經走遠的兩人了。

她的心好像也沒有在跳動了，心似乎，已經在三年前就死了。

燕齊，她愛了七年的男人。

七年——

當初她拋棄一切，來到他的身邊，為的就是幫他登上王位，但當他登上王位之后，當初握手言歡，與她言說的那些誓言，好像就已經煙消云散。

他說：待我登上王位，定然不會讓你再過以前的日子。

他說：待我登上王位，定然會立你為后，后宮三千，僅此一人。

他還說了很多，她好像有些不記得了，卻也好像時刻在腦海中回旋。

手指略微抬起，指尖傳來冰冷地觸感，雪花隨著風的方向，垂落在她唇瓣，冷了一方天地。

人遠去了，她唇角涼涼淡薄笑意，長睫垂下，屏聲之息，亦是心中降下了幾分思忖。

往日見面，忽覺也是這般，心如死灰。

雪落橋頭，淡傘駐足，只是匆匆一瞥，那年少心中的雀躍，已然躍然于心底。

一尺紅帳，八抬大轎，是遂了她的心意。

男子面容俊郎，著實是映襯著她那心底的舒服意思。

七年之久，冰應當也已經融化了才是。

但這愈演愈烈的嫌棄惡心，以及反復無止盡的娶側妃，又當她是放在何地呢？

雪依舊在落，她喉間腥甜，猛地吐出一口血來，垂在白雪之中，一抹猩紅，著實刺痛雙眼。

眼皮有些無力了，她不想再睜開了，就如此死去，也是極好的。

彼時，她想，若是有人覺得死了是一種解脫，那這人，是不是活的太累了？

現她當下，似乎是這般模樣，心中的雀躍，已然在三年前丟失，她也想找回，但終究還是拋之云外，無可挽回。

“鳳禾，若有來世，你可要看清人心，莫要再重蹈這一世的悲哀……”

初雪終是落得久了些，遠遠而來的那抹猩紅，早已被白雪覆蓋，還有那倒在地上的人兒，飄雪塵埃，恍若那來世冰山。

空中飄來一朵格外漂亮的雪花，她不知從何而來，雀躍在何處，最終風中搖曳，卻也只是飄飄蕩蕩，浮浮沉沉，落在了地面，不知何處沾染的水滴，將它給融了。

頓時間無影無蹤，銷聲匿跡。

她好像從未，來過這個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