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下得不是很合時宜，至少對于周舟是這樣，因為雪是上半夜下的，祠堂也是上半夜開始跪的，撲簌的雪好看是好看可是卻凍得膝蓋疼，許是雪太大的緣故，祠堂的地板也凍得有些僵硬。

雙腿在打顫，周舟心上什么也沒想又什么都想，這祠堂瞧著倒也親切，每月都會來幾天，這祠堂倒是十多年都沒有變化，除了前兩年多加了一樽周芊芊之靈位。

瞧著案臺上供著的祖宗牌位，周舟想她大概是周家最孝順的人了，畢竟十年如一日的陪著這些祖宗…………

牌位上的人，周舟沒見過幾個，最熟的也就是周芊芊，畢竟她是近幾年才入駐祠堂的，此刻跪在這也是拜她的兩個小混賬兒子所賜。

按輩分周舟還得喚她一聲姨母，這女人是周府老祖宗的親親閨女當年也是周府受盡寵愛的人，可是遇人不淑瞧中了個秀才。

其實照從前的局勢來說秀才也算中可，可那也是從前，現如今皇帝都不知道還有沒有的時節，秀才什么的連碗熱湯都不值，那起子洋玩意突突響，這廂秀才還在之乎者也，滿口有辱斯文！

秀才不值錢了，可能是覺得雄風受損吧，便在老婆身上找威風，周芊芊一介女流又是千嬌萬寵長大的，哪受得了這等罪過，眼睛一紅小手一抹就跑回了娘家。

這一回對周家老祖宗來說倒是一件喜事，畢竟女兒再怎么還是自己的女兒，照她的意思來說，她老了需要個知心的人陪，就算得罪了兩個兒媳婦也要把女兒留在身邊，這件事也鬧過一段時間，畢竟周芊芊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來了在秀才家生的雙生子，事情雖然沒有挑明可大伙都心里有數，老祖宗不可能一分都不給周芊芊留，畢竟是自己的心頭肉。

有了利益的沖突，再親的妹妹也沒用，更何況又不是一個娘生的，于是大房二房便開始有意無意的擠兌周芊芊母子，這一切是在周芊芊死后才結束的，畢竟剩下的兩個小崽子又不姓周，就算老祖宗再怎么偏寵，他們也能把那些東西給摳出來。

但對于周舟來說，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因為她在周府的身份也不比他倆尷尬，因為她老娘跟人跑了，她姓不姓周也是個未知。

這人吶都是欺軟怕硬的，那倆雙生子在幾個堂兄妹那兒受了委屈，便跑到她這兒來撒野來了，不過周舟可不是什么軟柿子，硬是賞了幾個耳刮子才把人給放走，雙生子哭得撕心裂肺的，可周舟卻不覺得可憐，只覺得惡心的厲害。

這人打了，報應自然也來了，小的不頂用老的就來，周舟就算是再混蛋，但也不至于打一個年近古稀的老太婆，雖然她也很想打，可是打了怕是要去城東和乞丐搶草席……

曾幾何時，周舟也是周家嫡親的大小姐，是那個老太婆都得捧著的人，說起來周家老太爺風流，娶了一房太太不說還納了四五房小妾，現在的老祖宗也不過是個妾，只是時世弄人好人不長命讓她熬死了前頭的嫡妻。

周舟的父親就是那位嫡妻的長子，不過周舟自記事起就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爹，有娘也是四五歲之前的事了，那女人叫鄔合伊，也就是周舟的母親，可是現在周舟也不大能記清她的模樣了。

關于她的印象只是停留在十年前那個模糊的背影上，周舟對于這位不大記得清的母親沒有多大的興趣，至于這么多年為何沒有忘記她，只是因為，自她走后每個人都提醒自己是個野種是周家的恥辱。

說這話的人很多，多到周家每個有人的角落都在說，仿佛提起這件事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好處，但周舟不在意，或許自己就是個野種呢？

“…………”

跪祠堂這種事，其實也就上半夜的事，下半夜周舟還精神著呢，看守她的人倒是先困了，疾言厲色的恐嚇了她一番便去隔間挺尸去了。

見狀，周舟習以為常的從案臺桌布下扯出早先準備好的被褥，閉眼小憩

這一夜，雪下得倒不是很大，瞧著雪的厚度連鞋面都蓋不到，天一亮周舟便回了小跨院，一來老太婆只罰她跪了一夜，二來嘛祠堂睡覺哪有榻上舒服。

回到小跨院，周舟隨便啃了兩塊餅便又躺下了，只是睡不到半盞茶就又給冷醒了，起身打開裝炭的袋子，可是里面哪有炭只有幾件破棉絮，被炭的碎渣抹得老黑不說還有骨子汗臭味，此情此景周舟登時不冷了，只覺得火大得很，臉拉得老長拾起墻上掛著的鞭子便出了小跨院。

她在周家看來就是一顆老鼠屎，瞧，就連祠堂那種盡是牌位的地方都燒著地龍，可她這連塊像樣的炭都沒有。

倒不是為了幾塊炭就生氣，只是手突然有些癢，她想揍人！

今天誰拿了她的炭，誰都得掉層皮！這炭又不是周家的，是她自個兒去嵩明山燒的，為了燒這炭，她兩只眼睛被煙熏得腫泡不說，還遇到了大蟲，差點小命都沒了，她都舍不得燒的東西，居然有人敢拿？

不消一炷香周舟便找到扒手，是火灶房的周強，倒不是周舟有什么特異功能狗鼻子，只是碎炭的細渣順著雪路撒了一地，瞧著被掩蓋的痕跡好像還是今天一大早的……

周強是周家的家生子，自祖父一輩起就在周家入了奴籍，有句話叫奴大欺主倒是沒說錯，周強現在就在很好的詮釋。

瞧見周舟找來了，周強雖然心悸了一下，但臉上的橫肉卻是十分囂張，想著周舟就是一個身份不明的雜種，周強眼中閃過一抹不屑，“呦，大小姐，今天怎么有時間來火灶房，火灶房可真是蓬蓽生輝啊”！

瞧著周舟不語，臉上的氣勢又多了三分，瞧著周舟那張巴掌大的小臉露出一絲不懷好意，“大小姐要是來找事的，怕是找錯地方了，實話跟你說了，你屋里的炭就是我拿的，這天是實在冷啊，大小姐要是實在冷的話，小人倒可以給大小姐暖暖”！說著手就要往周舟臉上摸去。

只是還沒有觸到臉，手上便是一道火辣辣的疼，周強吃痛的抬起頭，只見周舟手拿著鞭子，臉上煞氣得狠，長這么大周強還是第一次被人打，還是一個女人，周強有些惱怒，漲紅了臉便要朝周舟撲過去，但才做出動作臉上又是一記火辣辣的疼，好像還有血留下來，緊接著就是一道殺豬般的聲音傳來……

瞧著捂著臉狂叫的男人，周舟只覺得辣眼睛得很，若是個女子哭兩聲倒還說得過去，可一個大男人……于是周舟手上的鞭子甩得更狠更快了，她這手鞭法是一個老叫花教的，原因是周舟給了他一塊餅，其實那時周舟只是餓得手抖……

周舟停手的時候，周強渾身都漲了一圈，就連身上那件棉衣也給打得露了芯，瞧著周強那副豬樣周舟滿意的收回了鞭子，他這副模樣雖沒有炭那么黑可也有些像了，至少發紫了，周舟本來也沒想打這么狠的，只是周強一直喋喋不休不讓她說話，她便只能動手了。

沒看周強的死樣兒，周舟徑直走進火灶房端起自己的炭，對于這一系列，火灶房的人直當作沒看到，一來周強不是什么好鳥，其次，大小姐戰斗力實屬彪悍，他們這些人加起來怕也只是送上去挨打的。

本來嘛，聰明點的人沒事都不會去招惹那尊煞星的，沒見府上的主子們雖然看不上這位大小姐也不敢明著給她使絆子嘛，瞧瞧，這嫡親的外孫被打成那樣，老祖宗也就只是罰跪了一晚祠堂嘛。

這周強啊就是分不清，這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偏他上趕著巴結人，自己作死!

再次回到自己的小屋，周舟直覺舒坦，昨晚僵著的身子活動開了，一股子舒坦勁兒，再加上燒得通紅的炭，小屋里暖洋洋的。

周舟放松的伸了個懶腰，解下床幔便是一陣沉穩的呼吸聲。

夢醒時已是傍晚，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了，周舟的生物鐘一向很準，窗外雪已經化了大半，到底是初雪。

打了個哈欠，周舟一個鯉魚打挺下了床，走進自己劈出來的小廚房，舀了一碗米便開始升起火來，她今日去火灶房鬧了一通，火灶房應該是不會送飯來了，不過她平時也不吃火灶房的飯，往日里送的飯大多都進了阿嚒的嘴里。

阿嚒是條有事業的狗，雖然它也和周舟一樣沒人要，但是阿嚒有三個狗老婆，業務很是繁忙，周舟一月也只能見到幾次，阿嚒每次回來都會給周舟帶些禮物，但是周舟都無福消受，不過所幸帶回來的不是它的狗兒子，周舟怕養不起……

說來也奇怪，阿嚒有這么多相好的卻一個狗兒子也沒有，一段時間周舟也懷疑過阿嚒的雄風。

小跨院里就住著周舟一個人，隨便煮點東西也就應付過去了，周舟也重口腹之欲，但是她懶。

雪沒有化完，吃完飯后沒個去處，當然周舟也不想出去，暖暖的被褥它不香嘛？

打定了主意，又是一陣瞌睡上來，但每每放松的時候總會有人來攪局，小跨院里隱隱有個身影，瞧著像是周芊芊雙生子中的一個，叫天寶好像，他爹好像姓孫，這名字周舟沒有其它想法只覺得有些尷尬，不知道將來他媳婦喚他寶寶不，反正老太太就是這么叫的。

孫天寶的來意周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左右就是今天自己把人狗給打了，主人來找她算賬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