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名聲不好？”

“豈止不好，簡直是舉止放蕩，妖媚……。”

四通鏢局作為廣陵城的第一鏢局，規模相當的宏偉，不說金碧輝煌，耀眼奪目，那也是畫棟雕梁，庭院深深。

就連養馬的偏院，也是曲徑通幽，結構巧妙。

既然是鏢局，那押鏢走穴少不了好馬。

齊刷刷的三排馬棚，每一排又分十個馬房，每個馬房打掃的干干凈凈，沒有一點雜亂。

此時，月掛樹梢，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匹馬慵懶閑散的咀嚼著精細食料，不時的撅下蹄子，打個響啼。

豁大的院子中擺放著押鏢所用的平板車，獨輪車，馬車。

清一色的柳木。

柳木堅固防腐，不易刀傷，不易變形，只是因為成樹時間長，成樹高度有限，價格方面一直居高不下。

四通鏢局僅此鏢車，就可以力壓一眾小鏢局。

馬棚正對面一溜的青瓦房，是馬夫休息的所在。

除了偶爾的傳來一陣呼嚕聲，寧靜一片。

只有最前面的值班房內燭光昏黃，傳來低低的飄忽不可聞的說話聲。

張陌塵一身粗制麻衣，臉色蠟黃，頭發也有些毛躁，很尋常很普通的一副下人小廝的打扮，雖然刻意壓制，但那種與生俱來的氣質時不時的閃現。

好在對面豁牙李酒意上涌，故作神秘，意味深長的瞇著原本就不大的雙眼，架子端得高高的斜睨的他。

張陌塵不說心中怎樣罵娘，絲毫不影響臉上挫敗神色的聚集而成，在豁牙李有些渾濁的目光下，很有眼力勁的拿起酒壺，把豁牙李面前的酒杯注滿。

新釀的高粱酒，淡紅色的酒液散發著糧食的清香，豁牙李陶醉的深吸一口氣，咧著缺了兩顆門牙的嘴巴無限回味。

豁牙李是四通鏢局的老馬夫了，只知道姓李，本名是什么沒有多少人知道，據說缺了那兩顆門牙就是在馴馬養馬的時候，被性子烈的馬蹄給撅掉的。

因為少了門牙，說話漏風，加上他時常吹噓自己為了鏢局喪失了兩顆門牙的英雄事跡。

一些看不慣他得瑟的人便半諷刺的喊他豁牙李馬夫，也不知道是天生缺少彎彎繞繞的心思，沒聽出來其中的門道。

還是真的想顯擺自己的勞苦功高，不怒反喜喜滋滋的應和著，豁牙李就這么叫起來了。

倒完酒，張陌塵也不正經做好，半趴半靠著桌子，腦門上寫著明晃晃的獻媚兩個字：“李哥見多識廣，經驗豐富，小弟也經常聽別人說這些風月傳聞，枯燥無味，害的小弟都以為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可今天小弟聽的心里竟然直癢癢，看來不是小弟的身體有恙，而是那些人經驗欠缺，空口炫耀，不似李哥這樣的身經百戰，方能深刻領會其中的奧秘，嘿嘿，李哥，那大小姐，嘿嘿，小弟心里癢啊！嘿嘿。”

風流韻事，不論真假，沒有人不希望自己威猛無比，身經百戰。

一通話說的豁牙李渾身從里到外的舒坦，一張老臉幾乎樂成了花，卻依端著架子，慢吞吞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咂吧咂吧滋味，一副不可說，說不得的神態。

他越是神秘推搪，張陌塵好奇的模樣的就越是明顯，屁股不離凳面的挪動到豁牙李右手邊，再次殷勤的把酒給他倒上，：“李哥，這種風月傳聞哪有聽一半的道理，小弟心中的蛔蟲被你勾起了心思，你不給小弟說清道明指引方向，小弟可要日日失眠了。”

豁牙李扯著臉皮笑笑，卻還是一字不吐。

張陌塵咬咬牙，狠狠的跺了一下腳，像是下了什么了不得的決心，，端起豁牙李的酒杯，雙手奉上無比肉痛的道：“李哥，親哥，你給小弟解惑，小弟再請你兩頓酒，這總可以了吧！”

豁牙李總算滿意了，接過張陌塵手中的酒杯，脖子一樣，“咕咚”一聲，飲盡，對著張陌塵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一點，又來回看了看門窗。

張陌塵配合的恰到好處“李哥放心，門窗我都關的死死的，絕對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對張陌塵的上道，豁牙李向來是高度贊賞的，在兩人的頭幾乎要抵在一起的距離時，終于用低了又低再低的聲音說道：

“你來的時間不長，不過也應該知道，大小姐成過親吧？”

張陌塵點點頭。

“大小姐在家做姑娘的時候，生活做派就不正，時不時的傳出一點閑言碎語，這好不容易嫁出去了，不到兩年就和姑爺大打出手，和離回了鏢局。”

張陌塵再次點點頭

“沒想到，大小姐這一回來，乖乖，可不得了。”

“那簡直就是……就是勾三搭四，放蕩不堪，被人撞見的就有好幾次。”

張陌塵目瞪口呆，“那當家的也不管管。”

豁牙李斜了他一眼，一副你小子太嫩的表情：“當家的整天忙著走鏢，哪有時間管這些事呀，再說，誰敢到他老人家面前嚼閑話，不要命了。”

張陌塵繼續目瞪口呆“那，那夫人呢？”

“夫人，怕是被瞞的死死的吧？”豁牙李搖搖頭，像是突然發現點什么，眼皮抖動好奇的看著張陌塵。

被美女看，張陌塵倒是很樂意，可被一個滿身酒臭的半老頭子不動眼珠的看著，張陌塵只覺得渾身只起白毛，下意識的摸摸臉，又看看了穿著，沒有發現自己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莫名其妙的問道：“李哥，你這么看著小弟作什么？”

豁牙李嘆口氣有些遺憾，惋惜道：“白瞎了你這張臉了，皮膚咋會這個色，要是多少白點，說不定也能在大小姐的后院爭上一爭。“

“咳咳——“張陌塵一口高粱酒剛喝進口中，聽到這話被嚇得差點一口噴出，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好容易緩過神語氣都變了：“李哥，你別瞎說，大小姐能看上我們這樣的人？”

“咋地？“豁牙李不樂意了，眉頭氣沖沖的皺成一團疙瘩，眼睛睜得溜圓：“我們這樣的人怎么了，大小姐的入幕之賓有的還不如我們呢？就外院的鏢師，我就知道好幾——”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又不能埋怨別人，豁牙李一時有些惱怒。

張陌塵為人處世第一章，別人不想讓你發現的漏洞也好，錯誤也罷，都要不漏痕跡的替對方遮掩過去，實在遮掩不住，那就另辟蹊徑轉移話題。

這話題要轉得和正進行的話題有聯系，不刻意，不生硬，自然而然，順理成章。

要是這兩種都不行，只有第三中辦法了，以怒制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