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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能不提野男人嗎
日子悠哉游哉地過,也不過是吃了睡、醒了讀書再描些花樣繡個帕子,著實無聊。百無聊賴,絡纖雪便起了去花園走一走的心思。
初春天氣尚寒,花草開的不多,不過是幾株明黃的迎春花給園子增添了抹顏色。只是,停下腳步,身后之人也住了身,絡纖雪無奈,轉身道:“丹兒你有必要嗎?我還能飛走了不成?”
丹兒不卑不亢地看著絡纖雪:“雪姑娘說的是。雪姑娘自然是不會飛的,不過雪姑娘身康體健健步如飛,誰知道下一刻雪姑娘會在哪里。”
“……丹兒言重了。咱們府里誰人不知我自小就有不足之癥,多吹陣風都容易病了,又怎么可能健步如飛呢?”
丹兒沒說話,只是抬起頭看著絡纖雪,隨即笑了起來:“是啊,雪姑娘說得對,姑娘您身子嬌弱吹不得風,如此還是趁早回了咱們的純如苑為好,省得您染了風寒還要喝那些苦兮兮的藥汁子。”
“……丹兒你這是什么話,我還好,曬曬太陽百益而無一害,今日日光甚好,暖洋洋的,走走甚是舒服?!苯j纖雪自知理虧,只好想辦法岔開話題,省得丹兒揪著不放。
這事說來話長,還要從班師回朝的楚王夏祁安說起。
楚王夏祁安今年二十有一,年紀雖小卻已經是一品的親王,身居高位容貌出眾偏偏還戰功赫赫,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尚未婚配。因此這位戰神王爺回朝的消息傳來時,半個京城都沸騰了。
當然,之所以說是半個京城是因為算的只是女子,若是加上想要攀親的帶故的求功名利祿或是被男兒熱血鼓舞的,怕是整個京城八成的人都沸騰了。
于是乎各個大小官員富商權貴都想著能夠與夏祁安結成兒女親家,畢竟哪怕自己女兒只是個妾,那也是楚王夏祁安的妾。因此楚王回朝那一日,在他經行的路上,酒肆茶館無一例外的全部爆滿,很多素不相識甚至是早有芥蒂的人都拼成一桌等著夏祁安經過。
絡纖雪還聽說,本來夏祁安只用了數十名士兵開道,并叮囑士兵要愛民如子不可傷了百姓,沒成想不知是哪位小姐帶頭往下扔起了鮮花果子香囊手帕折扇發簪等物,一時間這些可當定情信物的物件兒就堆滿了夏祁安要行的路,那本來被叮囑不可傷了百姓的十數名士兵,硬生生有好幾個被簪子折扇等物砸破了臉,據說還有名士兵許是不喜脂粉香氣,硬生生打了一路的噴嚏。當然這都是小事,在城里傳了幾日的說法是,陪楚王殿下出生入死奮戰疆場的馬兒晨鳧,被那些大小釵環給傷了腳,心疼得戰神王爺起身下了馬自己親自走著,命身旁的親衛給晨鳧馬兒開了一條道,將其送回楚王府好生照料。
事情的結果是,向來愛民如子只用十多名士兵開道的楚王殿下,硬生生派了近百名士兵才勉強開了一條小道;當日里不少穩重端莊的小姐們都厥了過去,大夫跑斷了腿醫館擠滿了人;次日不少人拿了各色珍奇貴重的釵環到當鋪去,當鋪的掌柜賤買進來大賺了一筆。
之所以是聽說,是因為本該和那些小姐們一道丟香囊手帕長釵短簪的絡府小姐絡纖雪,背著家中的兄長姐妹和野男人私會去了!
當然丹兒自然是不能這么說的。丹兒對府中諸人的回答是,雪姑娘身子嬌弱見不得喧鬧,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散心去了。
“雪姑娘小心些,咱們女兒家出門在外還是要有點戒心的,可不能讓野男人拐了去。”丹兒無視時間地點以及絡纖雪的表情與感受,面無表情地開口。
“……咱們此時是在府中,況且我何時被野男人拐了去?”絡纖雪小心翼翼地開口,試圖為自己的情郎辯解。
“那雪姑娘的意思是,雪姑娘是自個兒出去,和野男人私會去了?”丹兒從善如流,平靜得如同在說“今日陽光甚好”。
“……能不提野男人么?”絡纖雪忍不住,忿忿甩袖,調轉方向道:“回純如苑!”
絡纖雪也是氣。畢竟自己和沈覺,也就是丹兒口中的野男人,清清白白,只是清談了片刻,最多也只是知己之情。又或者說,是絡纖雪瞧上了人家準備發展些超出友情之外的東西,只是還沒有來得及實現。不論如何,野男人、私會這樣的詞著實是污言穢語入不得耳,絡纖雪再怎樣色膽包天,畢竟也是正正經經的官家小姐,也曾讀過《女訓》、《女戒》之類的,著實是,有臉做,沒臉聽。
偏偏丹兒是自己的大丫頭,自己母親派她來照顧自己數年,自己也不好太過分。當然最主要的是,絡纖雪向來只是明面上的大家閨秀優雅端莊,背地里拉著丹兒做了不少不合禮數的事情。更何況,這次確實是自己的不對。不過,不過……
不過沈覺那廝著實是,太能勾起絡纖雪的色心了!
絡纖雪和沈覺相識不久,也就是楚王回朝前半月有余,向來關心自家胞妹的絡家四少想著絡纖雪再過一年就要及笈了,就想著帶她出去見見世面,省得她如有些閨閣小姐一般沒見過男人,被一些窮書生給騙了,于是偷偷地將其帶出府去,準備讓她見見世面。
親哥著實是心疼妹子,頭一次就帶她去了京城最大的酒店云來樓。后來絡家四少絡逸軒臨時有事,想著云來樓背后有大人物罩著無人敢惹是生非,很是安全,便讓她一人在此看看風景。
絡逸軒想讓妹子看的是自然風景,沒料到絡纖雪看的卻是隔壁桌的美人。
絡纖雪抬頭朝四處看看,看到沈覺后就移不開眼了。她心道果真是旖旎風光絕世美景,于是乎單手支頤裝作品茶實則目光灼灼地盯著沈覺看。
絡纖雪越看越移不開眼。
沈覺生的一副清癯相貌,卻眉濃眼亮,一襲青衫裹著略清瘦的身軀,身側再無一人,獨自飲茶,帶著幾分落寞。
偶爾被絡纖雪太過強烈的視線盯得不自在了,就抬頭向四周看看。此時絡纖雪方才反應過來,輕咳一聲高呼:“小二!”
小二笑容滿面地小跑了過來,道:“這位……公子,不知您有何吩咐???”
絡纖雪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胞兄是偷偷將自己帶出來的,只帶了自己一人,且讓自己著男裝。于是絡纖雪壓粗嗓子,以手掩唇示意小二附耳過來,低聲道:“我瞧隔壁桌的公子甚是眼熟,可是他一連幾日都在這云來樓坐著?”
絡纖雪哪里知道沈覺是什么時候來的?不過是為了套小二的話罷了。
“這……”小二苦著臉,片刻后道:“公子您不是看到了嗎,還問小的做什么,咱云來樓看的緊,不許咱們亂嚼口舌?!?
這話就相當于是肯定了絡纖雪的猜想?!班牛潜竟邮]了,你下去吧。”說著絡纖雪丟給了小二一錠銀馃子。
此后絡纖雪就成了云來樓的???。
不過倆人頭次交談卻還是在幾日后。
春寒料峭,寒意逼人,然盛京城內卻是熙熙攘攘,人聲鼎沸。此時不過卯時末,街道上便已經是人流如織,更不用說城內最大的酒樓,云來樓了。
不過,這幾日之所以有這么多的人,主要還是因為過幾日便是楚王夏祁安凱旋的日子。因此不少少爺小姐都早早地來到了云來樓,想要占個好位置,一睹夏祁安的風姿。
當然,少爺們主要是陪著小姐們來的,畢竟小姐們的名聲總是要顧及一下的。他們大多是在三樓四樓包了雅間,一面吃著瓜果茶點一面等著夏祁安的經過。
但是也有人沒有這么做,比如二樓臨窗而坐的一位少年。少年一身藕色衣衫,一條綢帶束住長發。這公子手中拿了把折扇,不時地拿折扇叩叩桌面,似乎在等些什么。
這少年這便是女扮男裝的絡纖雪。抬眸看看三樓上影影綽綽的人影,絡纖雪挑眉一笑。她不單覺得包雅間毫無必要,還覺得出來遠遠地看一眼一個素不相識、或許還看不清面容的人簡直是不可思議的。雖然絡小姐也是借著一睹楚王殿下風姿的名頭溜出來的,但是她要看的,卻不是夏祁安,而是坐在隔壁桌的少年,沈覺。
瞧著進云來樓的人漸漸地多了起來,絡纖雪得意一笑,隨即翩翩然起身,一甩衣袖走向了沈覺所在的方向。
兩手相握,絡纖雪作了個揖,朗聲道:“這位兄臺,不知在下可有幸與公子交談片刻?”
沈覺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少年”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他偏愛獨處,甚至連自己的書童都沒有留下。況且,面前的“少年”顯然是一名妙齡少女。想著男女有別自己最好不要自惹麻煩,沈覺道:“不知公子所為何事?在下一介白衣,如何得公子青眼?”
絡纖雪默,略有些尷尬。不過想著云來樓茶點的價格,以及自己的月錢,絡纖雪迎難而上:“在下找公子無事,不過是今日里云來樓中高朋滿座,只有公子這里還有空位?!?
這也正是她現在才到沈覺這里來的原因。她是真的等到人多了才過來的。
絡纖雪已經把話說到了這種地步,況且能到云來樓的人大多非富即貴,沈覺也不好推辭,道:“小……小公子且隨意?!?
沈覺有些不自在,絡纖雪倒是爽朗一笑,坐到了沈覺的對面。
來者是客,沈覺起碼該倒杯茶寒暄幾句,但沈覺卻并未如此,而是自顧自的斟了一杯茶細細啜飲,氣氛不由得有些尷尬。
絡纖雪干笑一聲,瞧著沈覺開口道:“這位公子,我看您在這云來樓一連呆了好幾天都是孤身一人,可是有什么煩心事?”
這話聽得沈覺手一頓,心說原來一連幾日都盯著自己的人便是她。絡纖雪抬頭看向著沈覺,后者神色不變,只是放下手中的茶盞,對著絡纖雪道:“好巧,一連幾日,公子也都在云來樓,且每次都看在下孤身一人?!?
絡纖雪自知失言,就順著沈覺的話頭接了下去:“確實好巧。莫非是天意如此?”
“……”沈覺一時語塞,心道世間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他又不蠢,每日里一道熾熱強烈的視線盯在自己身上,自己就算想要忽視也很難,如今那人竟說是天意。
“……天意難測,是不是天意還兩說?!逼毯?,沈覺淡淡地答道。